11月11日, 风和日丽,枫丹白露高尔夫俱乐部中央大草坪,湖畔山清水秀,碧空如洗, 维也纳女武神交响乐团齐齐坐在草坪上,奏响柔和优美的《wedding dance》。
“好,接下来, 就请证婚人致辞。”
麦克风“砰”“噗”被拍打声。
“喂?喂?听得见吗?”
“各位尊敬的领导, 亲爱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中午好!”
“今天,我, 轩何志,身为‘国家传统文化研究中心暨特别野生动物保护与驱赶委员会工作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驱委’的办公室副主任!非常、非常有幸,能够代表女方的挂靠工作单位, 在这个盛大而奢华的婚宴上担任证婚人并发言。”
“众所周知的,我们的新人夫妻,在经历了十来年的你追我逐之后, 成功携手, 步入了婚姻殿堂。还记得在我对世事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年纪, 在一个漆黑的电影院里……”
“……听到了如此振聋发聩的话, ‘婚姻啊, 就像一个围城, 围在城外的人想冲进来,被困在城里的人,想冲出去’……”
“今天,我们的新人站在这里,即将喜结伉俪,白头偕老,两个人,围出了一座城,爱情,就是这座城堡的基石!金钱与财富,将是这座城堡坚不可摧的长墙!才华横溢的智慧,将是这座碉堡上,登高望远的瞭望塔!让我们再次好好看看,站在我背后,坚定携手的新人,来,两位,请站到前面来……”
台下,宾客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议论纷纷:
“这致辞到底谁写的?不是说好了,这种场合,不让轩何志发言的吗?”
“为什么选双十一当天结婚?为什么?!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人,刷了大半夜淘宝,一个两个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的……”
“秋姐和闻天岳的生辰八字合完,今天最合适,光棍节就光棍节吧有什么办法……”
“而且人男方那边,都不过双十一……哎?你不是伴娘吗?怎么还在这里?”
“快上去!”众人催促伴娘,将她赶了上去。
“陈主任,我强烈建议以后还是你自己上台发言……”
天和与关越站在草地上,看着花拱门前的新郎、新娘,伴郎与刚赶到的伴娘,耳畔传来隔壁“女方宾客”们小声而尴尬的交谈,天和摆手,示意没关系。
“张秋女士,一生醉心于学术与工作,多次获得‘妇女先进工作者’的荣誉;更是我单位‘三八红旗手’,微信跳一跳大赛总冠军,而这位闻天衡先生……”
“闻天岳!新郎叫闻天岳!”
台上台下,伴郎、男方宾客人等同时五雷轰顶,各种口型、手势,同时提醒。
身为伴郎的江子蹇马上朝证婚人低声澄清,千万别再说错名字了,台上台下,鸦雀无声,闻天岳一脸僵硬,张秋戴着头纱,满头黑线。
“……是我们杰出的青年金融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小提琴“费加罗婚礼”声中,轩何志拿着麦克风,声情并茂,张秋则不耐烦地用小手指掏耳朵,不时提一提晚礼服的胸襦,闻天岳则面露不安,眼睛四处瞥来瞥去。
闻天衡戴着顶软沿圆帽,走到婚礼场地前的点心长桌旁,低头倒酒,背对一众宾客。
“闻天衡,你是否愿意……”
“闻天岳!”江子蹇赶紧提醒证婚人,“别再说错了!”
轩何志:“没关系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江子蹇与闻天岳同时炸了,“没关系这话也不该你说吧!”
“我愿意!”闻天衡举杯,在人群背后的阳光下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天和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声,于是众人便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一时婚礼会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女方宾客纷纷朝闻天衡招手,闻天衡便加入了他们,大伙儿勾肩搭背,就像几辈子前认识的好兄弟。
关越侧头,看了眼远处的闻天衡,天和抬起手,拈着关越下巴,让他强行转到注视婚礼现场的角度上,并做了个手势,示意关越还是赶紧上去救下场。
关越则拇指拈着食中二指搓了下,意思是讨要奖励,天和一手扶额,用力推了下关越,示意给我快点去!
关越只得上台,天和按着耳机低声说:“普罗,把那个领导暂时闭麦一下。”
“两方都是我的家人,”关越的声音道,“我就代表天和,长话短说了。诚如领导所言,恭喜二哥与秋姐,步入婚姻的围城。”
众人纷纷鼓掌。
“让我们一起,为这座城堡,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但愿它永远的牢不可摧。”
“……不要再有人进去,也不要有人出来,”关越朝张秋与闻天岳客气地一点头,“在永恒的时光里固若金汤,成为我们后人瞻仰的伟大城池,成为一座丰碑。”
众人又是大笑,纷纷跟着鼓掌。关越把麦递回给轩何志,天和转身,走过点心桌前,听见背后传来开香槟的“砰”一声响,与众人的欢呼声。
“扔花球啦扔花球啦!”伴娘开心地喊道,“说好给我的!秋姐!”
张秋拿着花球跃跃欲试,伴娘将裙摆一掀,扎在裤腰带里,侧身出美腿,开始热身。
“没人和你抢!”女方宾客纷纷道,“这儿就你们仨女生!”
一个蒙着眼睛的女孩忙道:“我不结婚,给宛媛姐吧!别管我!”
“去吧!”张秋花球出手,唰一声如同训狗的飞盘,将花球直抛出去,伴娘翻身上桌,飞身追着花球而去,化作一道迅捷的闪电。
关越:“……”
天和:“……”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天和一瞥大哥闻天衡,眼里带着笑意。
闻天衡随意而轻松地倒了点香槟给天和,与他碰杯,说:“过来取点小东西。”
江子蹇:“来来来,大家请移步,吃酒席啦!”
关越拿着香槟,正想与女方宾客、亲友们寒暄几句,没想到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草坪婚礼结束后,大伙儿移步到江曼酒店,开始接下来的婚宴。
一大排改装豪车,浩浩荡荡出发,闻家与关家这场婚礼,当真是轰轰烈烈,天和只万万没想到,张秋的工作单位居然来了这么一大伙人,全是隐形超级富豪,实在也太……算了,反正是张秋的婚礼,她没意见就行。
江曼酒店整个辉煌大厅布置成了闻天岳与张秋的婚宴厅,关越带着天和,依次与客人们寒暄。
天和:“办一次婚礼实在太折腾了。”
普罗:“今天的婚礼会场,弥漫着一股奇怪而尴尬的气氛。”
天和一边与客人握手,一边点头亲切微笑,不时低声朝耳麦里说:“我现在对秋姐单位的那些亲友比较好奇。”
江子蹇去接待本地名流,关越则负责陪做金融的老板们,剩下天和看他们实在忙不过来,便准备去朝传统文化研究办公室与野生动物保护什么的寒暄几句。天和简单查了下,发现这个单位主旨是保护考古现场,偶尔处理下保护动物,但整个风格也非常的奇怪。
天和:“整个看上去就是一群没事干的富二代与官二代。”
普罗:“确切地说,官二代只有两个,一个是你正看着的陈真,他的父亲曾经是部级干部。”
天和望向宴会厅一侧,吴舜正在与一名三十来岁的文雅男人笑着闲聊。那名叫陈真的男人眉眼清秀,却带着一股英气,虽时常笑着,半点不端架子,隐约透出些许威严,早在草坪婚礼上就令他注意到了,轩何志只是他们的官方发言人,陈真才是他们的头。
“伴娘叫周宛媛。”普罗说,“看来她对你大哥有一定的好感。”
天和观察另一侧,说:“长得很漂亮,另外那位……”
伴娘是个长发大美人,正靠在栏杆前,闲适地与闻天衡不时小声交谈,聊着聊着,闻天衡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她一起转身走了。
“……蒙眼女孩叫方宜兰,”普罗在耳机里说,“根据搜查所得资料显示,是一位钟鼓文专家。”
普罗又说:“另外两位,在吃零食的,一个叫迟小多,另一位叫陈朗。使用手语交流的陈朗,是陈真的弟弟。迟小多看上去平易近人,却有一个惊人的靠山……”
天和再看栏杆下角落前的沙发上,坐着两名看似不大的少年,那个叫迟小多的,与名叫陈朗的用手语交流,显然两人也在好奇地观察宴会厅里的客人们。两名少年注意到了天和,便朝他一笑。
普罗:“靠山的名字,叫瓦波利切拉,他们是恋人关系,建议夫人公关,从迟小多开始。”
天和:“那确实……有必要套下近乎。”
天和知道自己不能总是戴着耳机自言自语,于是正准备摘下它过去寒暄几句时,关越应酬完毕,过来牵起天和的手。
“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一见,全场最有钱的人。”关越低声道。
“我以为我已经认识了。”天和有点诧异地说。
关越:“老实说,我还差得很远……小多?”
迟小多笑道:“嗨!关叔叔!”
迟小多长得眉清目秀,穿了身休闲西服,见关越与天和过来,陈朗简单打过招呼以后便回去找兄长,关越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迟小多请到贵宾室里。迟小多好奇地看天和,天和能感觉到,这少年与自己本来就有亲近之意,只是觉得自己看上去不太平易近人,便一直没过来打招呼。
贵宾室里,闻天衡正与周宛媛,以及一名高个子男人打台球。
“valpolicella。”关越说。
天和:“……”
那男人吹了声口哨,笑着过来与关越拥抱了下,又双手与天和握手。
天和:“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叫我项诚。”那男人笑道,“valpolicella是艺名。”
天和看到这人时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项诚长得很英俊,却不像关越犹如刀锋一般,相对而言更内敛一些,五官棱角与眉眼的气势也不如关越冷漠而凌人,却让天和觉得,这家伙是个……是个……
如果用第一眼来评价一个人的感觉,天和对他的猜测,那气质,就像个什么小国家的国王或王储。
项诚在上一次关、闻联手对付andy时提供了极大的帮助,目前也是他们最大的主顾之一,这是关越为数不多的朋友,天和自然也要朝他道谢,于是闻天衡与那名叫周宛媛的女孩打着台球,沙发上,迟小多与项诚,关越与天和,各坐一边。
大家互相握过手,忽然冷场了,项诚只询问了几句早上的草坪婚礼,众人忙一致点头说办得很好很成功,谁也没有提他们家那位不合时宜的主任。
普罗:“冷场了怎么办呢?还是让我来吧。”
天和:“……”
关越做了个手势,示意普罗不要胡说八道,平时关越与项诚的沟通,大多是谈资产配置与慈善基金一类的,项诚对怎么赚钱不太上心,对关越花钱的本领倒是很崇拜。毕竟关越知道许多花钱的门道,可以让项诚变着花样讨小男朋友开心,做做公益一类的。
“项总最近忙什么?”关越显然在没话找话来说。
项诚客气地笑道:“到处游手好闲地乱逛,关总呢?”
迟小多:“他肯定很忙啊!人家要工作的,还用得着问?”
“对哦——”众人一起哈哈地笑了起来,又冷场了。
天和深吸一口气,心想这种社交场面,实在太……艰难了。看得出来对方对这种上流社会风格也有点不太自在,大家都努力地想变得融洽点。
普罗:“还是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吧。”
三秒后,天和友好地朝迟小多奉承了一句:
“你老公好有钱。”
迟小多:“哪里哪里,你老公才叫有钱。我们是死暴发户来的。”
天和谦虚道:“我们其实也是的。”
天和与迟小多一起爆笑,项诚与关越顿时额头上三条黑线,天和说:“总算看见传说中的瓦波利切拉瓦总了。”
迟小多笑得瘫在沙发上,片刻后正色道:“外头还有个格根托如勒可达,格总,我俩不算病得厉害的,格总病得不轻,走,咱们交个朋友去。秋姐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大伙儿一定会是好朋友。”
天和起身道:“我也有两位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好兄弟,想介绍给你认识。”
迟小多便起身,与天和自来熟地走了。
项诚剪了雪茄,分给关越一根,两人开始闲聊,大多是前段时间,关越在期货市场上让andy赔了个底朝天的事。
“你叫天和,”迟小多比天和还大了几岁,气质却感觉比天和更小,好奇地问道,“天岳是你二哥?”
天和点点头,说:“天衡是大哥。”
“啊,也就是秋姐的……”迟小多会意道,“懂了。”
天和与迟小多穿过宴会厅,在吧台前坐下,迟小多点了两杯鸡尾酒,天和正在四处寻找江子蹇与佟凯的下落。迟小多手指弹了弹酒杯,说:“实不相瞒,闻天衡大哥我们也认识,他帮过我的朋友陈朗一个小忙,家里有个盲文翻译打印机,就是他设计的。”
“哦?”天和想起大哥离家的那段时间,但他做了什么、认识什么人,仍是保密的,不过偶尔认识个把当官的,也不算太奇怪。
“很让人抓狂。”迟小多笑道。
“确实。”天和有点烦恼,点头道,“希望今天过后,大伙儿都能翻篇,实话说我不太希望大哥今天来参加这个婚礼。”
两人短暂沉默片刻,就在这一瞬间,天和感觉到自己与迟小多有着某种共同的默契。
“他是来找我们要这件东西。”迟小多掏出一个小盒子。
天和:“?”
迟小多:“这是他上回订制的。”
天和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胶囊,好奇道:“这是什么?”
迟小多说:“这是我一个朋友,在研究的一个新项目的试用成果,无色无味,居家旅行,方便携带,叫作……”
天和:“……含笑半步癫。”
迟小多:“不对,叫‘一忘皆空胶囊’。”
天和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了,顿时惊讶道:“还有这东西?”
迟小多也惊讶道:“你果然很聪明啊,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天和难以置信地看着盒子里那两枚胶囊,说:“我大哥要的?”
“嗯!”迟小多认真地说,“胶囊里,是好几种植物花粉混合成的中成药药剂。会让大脑对应分泌恋爱多巴胺的区域,麻痹上一段时间,具体效用因人而异,有些人呢,这部分的习惯性功能,将受到暂时的抑制,从而对爱情变得不太敏感……”
“……感情过于执着、观念过于根深蒂固的人,则还可能会对前任彻底忘掉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失忆。但是呢,千万不能涉足和前任的性,因为性方面实在不好说,虽然也没几个人会在决定忘掉前任以后,还会碰到机会上床就是了。具体服下去会怎么样,实在是不好说。”
天和:“这不可能!太不科学了!有相关的报告吗?”
迟小多摊手:“不好意思,我们是经验主义,在网上经常被黑的那种,不过据说临床实验过几次,都没有出太大状况,最严重的一次,是志愿者忘掉了自己的前任。实验证明,和酒一起服用,效果是最好的,因为喝醉以后,大脑皮层关于爱情的部分,都会相当活跃,正好药力扩散之后,能够有效地抑制住……”
天和果断把盒子盖上,说:“我不能让大哥吃这个。”
“这是他要求的。”迟小多无奈道,“你是他的亲人,所以……我觉得也需要征求下你的意见,闻天和。”
天和:“为什么还有两颗?”
迟小多:“另一颗也许是给秋姐的。”
天和:“可秋姐和我二哥结婚了,她爱的是我二哥啊,服了这药不就把我二哥给忘了吗?”
迟小多:“那我就不知道了,万一闻天衡怕秋姐还喜欢他呢?女人心,海底针嘛。”
天和一手扶额,迟小多顺势把盒子推给他,说:“反正,交给你了。”
天和看得出迟小多也很犹豫,不好把它直接交给闻天衡,便绕了个弯子,递到了自己手里,这样一来,决定权就在他了。
宴会厅里通知开饭,摆了二十来桌中式宴席,张秋换了一身大红礼服,与穿着西装的闻天岳出来见客人了。
天和与关越被安排与项诚、迟小多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的帅哥一桌,那帅哥与佟凯正聊得眉飞色舞的。不片刻,闻天衡也坐过来了,拍了拍陈朗的肩膀,笑道:“哟,眼睛治好啦?”
陈朗笑着比画手语,项诚知道关越得去应酬,便道:“你们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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