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芷岚起身后先去给柳氏拜年,然后一家主子们坐于正堂,下人按班排列,一波波行大礼道年喜。王顺在众人行礼后,高喊“赏~”,下人谢过,喜滋滋领赏钱。
赏钱自有高低之分,但都是份重颇重的红包,能抵得上下人们两个月的月钱,掌柜们还有红利可得,像张不才这样的大掌柜,足得了二十两银子,像彩月碧霞这样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大丫鬟,林芷岚另赏了三两银子。
放赏之后,便是祭祀祖先,众人换了衣服,由王子墨领着跪于正堂香案前,案上供着柳门上三代祖先的牌位,再往上连柳氏都不知道祖先的名讳,所以只能作罢了。
三牲祭祀,样样不少,柳氏看着王子墨叩首奉香,眼眶红红的,她从没想过王子墨可以不靠王家,自己挣一份家业,还不计前嫌,待自己与沈锋极好,衣服首饰样样不缺,平日里虽做不到大户人家的晨昏定省,但虚寒问暖还是时时有之。
对于王子墨,柳氏有谦疚,有欣慰,对于林芷岚,那便是再也不能更满意了,这样好的媳妇,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柳氏心想要是王子墨真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少,她们可以生几个孩子,自己可以帮她们带,到老了含饴弄孙,可是不人间最幸福的事。
敬上供品香火,求祖先保佑一家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王子墨起身看到柳氏在抹眼泪,便亲自扶起柳氏坐下,温言道:“娘,大喜的日子,您这是做什么?”
柳氏抚着王子墨的手,感慨道:“娘心里高兴,你别担心。我知道今日你们很忙,不必管我,宝儿我给你们带着,放心。”
宝儿今日穿着大红哪吒闹海的衣服,是柳氏亲手做的,做工极精细,宝儿穿着像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配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宝儿与祖母玩,小叔叔说要给宝儿放炮仗。”
沈锋看宝儿的眼神充满了宠溺,拉着宝儿的手道:“走,咱们去湖边放,那里可以炸雪坑。”
“好,好,小叔叔带宝儿去!”宝儿舍了柳氏,紧紧拉着沈锋的手。
林芷岚怕两个孩子闹出事,让几个婆子小厮跟着,王子墨凑到柳氏耳边悄悄说道:“娘,我前两日在城里看到沈叔,见他在当铺里典卖旧衣,看着着实可怜,便给了他二两银子。”
“你这孩子,钱多烧手么,给他银子做什么,老娘与他离的时候可是把家底都留给他了,老娘是净身出户的!”
“沈叔说他一直记挂着您与锋儿,只是不敢来别院见你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给他银子让他能安稳过个年,也算是全了沈叔这些年对娘的庇护。”
柳氏听了这话,一时气不起来,虽说沈良是破落户,但她嫁给沈良时也非处子之身,还育有一女,两人之间说不上谁欠谁,就当王子墨扔了二两银子打狗算了。
“墨儿,这次给了也就给了,往后你可不能再心软了,我与他在一起十几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若是知道你心善会接济他,你看他会不会日日都来找你。娘为何要与他离,你懂么?”
王子墨自然是懂的,柳氏与沈良离婚,说到底大半原因是为了她,也是因为此事,王子墨才感受到母爱的伟大。
王子墨细想过,柳氏虽然贪财,但还是把自己当成亲子看待的。不然,她也不会心心念念要让自己回王家,刨去想得些银子的小心思,她这个做娘的又何尝不是想让王子墨有个正经出身,只是柳氏能力有限,方式不对罢了。还有自己被沉塘的时候,柳氏装疯卖傻撒泼闹场,使出浑身解数,根本不要脸皮,不就是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命么。
以往的事,如今谁都不必记挂在心,人得往前看,一家子骨肉至亲哪有隔夜仇,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才是正理。
热热闹闹的,就到了晚间,在临湖的暖阁里设宴,阁里置了三桌,一桌是主家席,两桌是府里得脸的掌柜主事,暖阁外间也置了五桌,下人们不必分尊卑,人人都有肉吃,有酒喝。暖阁的侧厅,花楼里的姑娘们唱得极欢,这次王子墨为了热闹,还请了戏班子舞姬,可是让府里的人高兴。
不会行酒令那就划拳,不会作诗就说俗语,击鼓传梅,谁得了说个笑话,荤素不忌,要是吃饱喝足,开个牌局赌上几把,反正每个人都得了主家厚赏,有钱着呢。
牌局肯定是没王子墨的份,她水平太高,遭人嫌弃,林芷岚难得下场,只是她不通赌博,输的一塌糊涂,王子墨在边上乐呵呵看着,就是不搭手帮忙,林芷岚没法子,只当是放赏钱。
吃着喝着,闹着乐着,到了子夜,小厮们在湖边摆了整整两车烟火,绚烂的火花映照了半个盐官县。
王子墨一手抱着宝儿,一手牵着林芷岚,看着满天的烟火此息彼放,脸上的笑容像烟花般灿烂。
去年大年三十,你在这里,我在那里,你对月吟唱,我风中醉倒,你的眼泪诉说着对我的相思,我的相思令我泪流满面。今年,我们在一起,我拉着你的手,你看着我的脸,冷风不冷,寒冬不寒,因为有你,因为有我,我们心之所安。
林芷岚侧头靠在王子墨肩上,喃喃道:“子墨,我们就这样,一辈子都不许分开。”
王子墨亲着林芷岚的额头,重重点头道:“这辈子不分开,下辈子亦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