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冷冷地打发了他们,赏钱虽未克扣,但是表情却一直是淡淡的。报喜的几名小吏心中生疑,高中进士本是件开心的事,怎的在这萧氏鱼庄里头却好似不是这么回事?
小吏们也没那闲工夫逗留,拎着鼓啊铙啊又赶去下家报喜了。
殿试过去后,新科进士们便要进宫朝拜皇上了。
萧墨迟一早便起来了,由着东哥和几个老嬷嬷一起收拾自己。他心中的喜悦是有的,但并不十分多。自放榜之后,他便日日守在店堂前,等着顾姑娘来寻他。他心里琢磨着顾姑娘既是肃亲王的远房亲戚,想来出门一趟也实属不易,只是这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却始终不见顾姑娘的人影。见不到顾姑娘,萧墨迟便觉得自己费了这番苦心考中了进士也好似没了意义。
古镜川坐在自己的房中,并不上前去查看一二,心揪得很紧。那座皇城实是是非之地。他只愿进宫朝拜之后,萧墨迟被封个无关痛痒的闲职,从此远离了那座皇城才好。要不然,即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再没法子保萧墨迟一生平安了。
新科进士们渐渐地集聚在了太和门外,等着朝拜皇上。所有的人均是喜气洋洋,唯有萧墨迟总是打不起精神。即使有人上前来攀谈,萧墨迟也是答得语焉不详。来来回回几次之后,萧墨迟便被孤立了,一人站在队伍的最末梢,始终不开怀。
太和门轰然打开了。新科进士们停止了交谈,肃穆而立。喜公公扫视了一眼这群人,躬身将他们请进了太和殿。
新科进士们依例站好后,朝着皇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皇上看着这群即将进入朝廷或地方的新鲜血液,心中大悦。突然,他记起了什么,朝着队伍的最末梢看去。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恭然肃立,那便是萧墨迟了吗?皇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是奈何他总微微低着头,看得并不分明。
也罢,也罢,并不急在这一时,早晚会有机会与这人好好对上一对。
前几日,主考官与助手们聚在国子监中紧锣密鼓地批阅试卷时,他一时兴起,便领着喜公公前去看望一二。
考卷当时都已密封,抄录员们当时正在抄录考生们的试卷,一见皇上驾到,激动万分地跪倒在地上。
他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自己则手背在身后巡视了一番。突然,熟悉的娃娃字体涌入了视线之中。他的心中一动,这字体与他在柳细细处曾见过的萧墨迟的字迹并无二样,想来这便是萧墨迟的考卷了。
他一转念记起了不知安的什么心思的肃亲王,本欲让人撤了这份考卷,永不录用。但再一琢磨,却又觉得倒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个萧墨迟放在眼皮子底下,凭他再大的本事,还能翻出自己的掌心去了?
于是他伸手招来主考官,指着萧墨迟的试卷嘱咐道,“这人……最后一名录进来吧。”
主考官唯唯诺诺地应了,心下却生奇,从来都只听闻皇上钦点状元,还不曾听说过钦点最后一名的。自然,主考官也没那么大胆子去过问皇上的心思,只依言在卷子上做好了标记。
进士朝拜完毕后,皇上回了乾清宫,又拿出了新科进士的名录好好地研读了一番,斟酌着该给这些人安置什么职务。
萧墨迟的卷子他也曾细细地看过,只是这人的文采着实尔尔,诗词马马虎虎,策论与经义则看得人一头雾水。按理来说,萧墨迟这等人在京外安排个闲职便可了事,但他既想亲自看着萧墨迟,便少不得得将他安排在京中为官。只是这可苦了他了,无论安排在何处都觉得甚是不妥。
皇上的心中掂量来掂量去给萧墨迟择出了两个去处。一是鸿胪寺,二则是兵部。大庆近来年年与西域和北疆的各大部落交恶,所以鸿胪寺并无正经事可做,寺中各人也都是挂着闲职,日日去点个卯便好,让萧墨迟这样的人去鸿胪寺挂个闲职再合适不过。至于他又存了心思让萧墨迟去兵部,说到底还是因为傅德昱的存在。皇上心中虽忌惮傅德昱的势力,登基不久便卸了他的兵权,但现如今朝中暗流汹涌,傅德昱是为数不多的能信任之人。若将萧墨迟放在傅德昱的身边,他的心中也更安心一些。
皇上甚是为难,一天下来,旁的进士早已一一安排妥了职位,却只落下个萧墨迟,迟迟未定下来。
一晃就入夜了,喜公公托着份密函进来了。
皇上一瞧便知道是陈琛的密函。从会试结束那一日起,肃亲王便日日缠着他写密函进宫问一问萧墨迟可否高中。他却有意刁难,始终不回信,甚至派御林军每隔一日将吃穿用度之物送进王府,连那送菜老农都不再让靠近王府半步。
肃亲王脾气一贯暴躁得很。皇上估摸着他也忍到极限了,终于提笔回了信。落笔的那一刻,关于萧墨迟的去处,他的心中却忽然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