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反而教卢西恩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皮蓬,看在我朋友的份上,今天厨师有准备什么好菜么?”
“少爷……”老车夫欲言又止,“真对不起,今天大人回来哩。“
卢西恩便看到桑铎的脸色变了一变,伸出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又低下头求恳道:“路西,太对不住了,我回到学校一定包你一个月的伙食来补偿你!“
卢西恩不由得忧从心来,难道这个纳尔顿大人是个不近人情,看重门第的老派人物,不欢迎我的到来?桑铎要是成长在这样的家里,仍然变成今天和善的样子,那他该有多么伟大的内心啊。
——
纳尔顿的庄园比卢西恩想象的要小一些,当然,对平民来说仍然足够气派,只是从任用一个黑人当独自接送少爷的马车夫来看,纳尔顿家其实并不热衷贵族的讲究。
“少爷,大人约了人在谈事哩,你带着同学先进去吧,俺去把马照料好。”
“辛苦了,皮蓬,晚上老地方,但别一次喝完,明天还得麻烦你呢。”
“放心,少爷,俺一口都不喝,存到你回学校去,绝不会误了您的事哩。”
桑铎朝卢西恩招了招手:“进来吧,路西,因为父亲也是【这一边】的人,有保密法约束,所以家里的人手都得从简考虑,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
纳尔顿家的少爷走向大门,却发现自己的朋友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他顺着卢西恩的目光看去,父亲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面,推开窗户,微笑地看着自己。
“抱歉,桑铎,我圣诞节没能陪你,所以想趁你复活节假期回来见你一面。那边的小客人,请恕纳尔顿家条件简陋,招待不周。”
克里斯蒂安·纳尔顿说完,重新关上窗,拉紧窗帘。桑铎回过头,想伸出手帮朋友把几乎脱臼的下巴装上。
“你你你你你怎么没有说过!”卢西恩挥手掸开了桑铎的手——平常的他总是在内心里恪守着用对待贵族的礼仪和桑铎相处,若非现在极度震惊,是做不出这样粗暴的行为的。
“说什么?这是受保密法约束的,路西,只可目睹,不可言传。”
“我的天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那是我们圣公会的至高者,战天使米迦勒大人啊!”
“还是葡萄牙搬过来的破落小贵族,纳尔顿家的家主,一个自律狂,一个可怕的父亲。”
“天天天呐,你在说什么桑铎,我要和你决斗!”
“等你遵循父亲的戒律吃完两天的白水煮鸡肉,你的决斗对象就会变成米迦勒大人了,相信我。”
在年轻人吵闹所能传到的二楼,克里斯蒂安·纳尔顿的客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艾弗,你要是再笑,今天这顿晚餐你就吃定了。”纳尔顿大人打趣着说道。
艾弗立即收敛了笑容,露出一副卫道士的严肃表情:“克里斯蒂安,我还是觉得,不能放任老穆里略离开威斯特敏,尤其是不能加入那个清国人的组织,他可是我们的导师……”
“不,艾弗,我的导师永远只有一位。虽然如此,那个无信仰的偏执狂确实教过我们东西,我支持他有选择自己墓葬的自由。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艾弗?”
“自由!我们这样的人哪有自由!生在黑暗之中与那些怪物和疯子搏杀,葬在威斯特敏教堂免得自己死后还起来蹦跶,这就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好归宿了!
但我们总得有一样寄托吧,克里斯蒂安。米迦勒的荣誉就是我们的精神寄托,你战无不胜,守无不固,当神秘界里的人都传颂米迦勒人间无敌的神话,这就是我们最高的追求了!而现在,那帮人居然觉得,那个来自野蛮的鞑靼国度的清国人,居然有堪与你抗衡的能力,你知道这是对我们多大的侮辱吗?”
“我理解你说的一切,艾弗,但这逻辑不通。你别着急,你说了你的追求,我也想说说我的。”
天使米迦勒的脸上流露着柔和的神色:“我的孩子,由于保密法案,我没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他是个多么努力,多么善良的孩子啊。去年,我把他送去了西敏公学,就在威斯特敏大教堂的边上,他也立志成为圣公会的预备军。”
而后他的面容冷峻下来,狠狠地说道:“这一切都很好,唯独错误的就是时间,不足一百年了,艾弗,离【马尔萨斯末日】已经不到一百年了,随着蒸汽和钢铁的运用,人类的力量从未如此强大,但从黑暗中苏醒的存在,对现实的干涉次数,在我二十年的圣公会生涯之中所接触到的,就已经远超之前的两百年!
这是一场以肉身迎战不眠不休的蒸汽机车的长途赛马,把落后的里程交给后辈是懦夫的行为,而我的目标远不止于此,我得榨干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接受所需的一切援助,包括清国人,明白么?”
艾弗还在争辩着:“但是,克里斯蒂安,老穆里略……”
克里斯蒂安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拳头搭在膝盖上,轻轻地摇着食指。
艾弗立即闭上了嘴。
“我是米迦勒,我是克里斯蒂安·纳尔顿,就让苏守墨去七海列国里捡拾他的羽翼吧,他是个有点水平的对手.但为此,你们应该做的是努力提升自己,跟上我的步伐,而不是阻挠一个老头子颐养天年。否则,我将孤独地屹立在世界的顶点,而不合格的人,从来都不配站在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