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逸的缘由,全在受伤之后短暂昏迷的那个梦里。
梦的开始,他因一曲《广陵散》与太尉之女徐叶榕结缘,痴心一动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仅为她买下了京城最大的花苑,种满了她最爱的牡丹,还在徐家处于危难时,豁出一切救下了她一家老小的性命……
本以为付诸一片真心,终能将徐叶榕打动,怎料换来的竟是她与辰王成亲的一纸请柬。
而后在与辰王的争储中,他失了心智、失了分寸,率大军逼宫篡位,却正中辰王的围城之计,人头被斩落于马下,最终连个全尸都未能留。
是这个曾在邑县救过他一命的江家女,这个他连名字都险些记不起的侧妃江若灵,在所有人巴不得与他撇清干系时,亲自收敛了他的尸首,将他安葬在了城南山坡……
他伸手,想接住从她脸上滑落的泪。
逍遥一世,功名利禄、酒色皮囊不过过眼云烟,到头来最值得珍重的,居然只是这么一滴晶莹透明的眼泪。
可那泪滴穿过他虚无的手指,落入了坟冢前的野草里。
是了,他已死了,成了一缕魂了。
那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陆泓逸。
也刻着她的名字——妾,江若灵。
若灵,若灵……
倘若上苍真有灵,怎会让他辜负她?
他忽而记起了她嫁入逸王府时含羞带笑的模样,衣着再艳俗,也遮不住她眸中的清冽,那眼神如柳枝嫩芽上滚动的朝露,盈盈水光,动人心魄。
可恨成婚那夜,自己却一心只想着徐叶榕。
人的执念大抵都是如此,习惯对远在天边的趋之若鹜、对近在眼前的熟视无睹……说到底,何其愚蠢。
虚空中的陆泓逸觉得恍然,恍然间又有些明悟。
有些事不经历一遭,或许永远也不会懂得。
可终究是无法重头来过了……
一觉醒来,他心底一片生涩苍凉,许是浸染了那傻姑娘伤心欲绝的眼泪。
四周的冰雪散发着莹莹微光,虽非叶落深秋,深山老林的月落乌啼却也显得萧索。
看着自己依旧完好无缺的躯体,他如梦初醒般醍醐灌顶。
竟没有死?
莫非那只是个梦?
可梦不会那般合乎情理且层层递进,那种细微入骨的真实,让陆泓逸感到一切像是早已发生过一次,自己本该下到黄泉地府踏上奈何桥,却阴差阳错回到了人世间……
其间的许多事他都已忘了,只记得这个小羊羔似的小侧妃入门之后,时常为自己洗手做羹汤。
一饭一食谈不上有多浓情蜜意,其中的关切却是真真实实……
之前认为理所当然的种种,如今回头再看,胸中竟苦涩得难以自持。
至于她当初为何会答应嫁给自己,当形同虚设的侧妃……
陆泓逸陡然记起一桩旧事,脸色不觉沉了下来:“明日下山,先将那邑县的何员外狠揍一顿。”
“啊?”李元达一下没转过弯来。
何员外?
何时冒出了这么一号人?
陆泓逸看出他的狐疑:“是个四十来岁丧了妻的,竟对年仅及笄的小丫头动心思,可见色胆包天。”
李元达就是再蠢也明白过来了——殿下莫不是要为那姓江的小丫头出气?
“那人将江丫头给……辱没了?”他壮起胆子问。
“那人想娶她续弦!”陆泓逸冷着脸全然不似在说笑。
李元达语噎。
殿下啊殿下,江家小丫头尚未婚配,那劳什子的员外也是丧了妻的,两人的婚姻大事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您来做主?
莫非您自个儿对那小丫头动心思了?
可这话李元达没敢问,他生怕一问一个准。
小小县令之女,自然不会是王爷的良配。
若殿下被这小女子迷了心窍,殿下的母妃一旦得知此事,岂不要将自己和几个“陪护不力”的侍卫通通扔进油锅里煎……
这夜李元达越想越焦灼,几乎没合眼。
江若灵却睡得很沉,融融火光映照着她巴掌大小的脸,那眉眼安安静静宛若婴孩。
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揉揉惺忪的睡眼,四周不见陆泓逸,山洞里除了她就只有李元达一人。
后者冷冷盯着她,面色不善:“你说有小路下山,那路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江若灵觉得这人对自己的敌意简直来得莫名其妙,若非书中写他秉性纯良,她恐怕都要怀疑他居心叵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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