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坏了吧”,林鸿文看他一脸疲惫,“这几天别去商行了,好好歇一歇。”
“不行”,周时英摇摇头,“好多事儿要办。”
“怎么了?”
“绥芬河那边有几个老板,过几日要过来,他们离俄国近,经常跟俄国人做生意”,周时英捂着额头说道,“他们已经答应每个月供应咱们些皮货、俄国货。不过吃的只能冬天运,穿的用的随时都可以。沿线已经打点好,以后每次再给那些俄国人点油水就可以了。”
“那也是过几日的事,这两天你先歇着。”
“不行”,周时英皱紧了眉头,“这几天必须点算好存货,整合好所有能动的资金。”
“你别急,前两天我和卿之已经点算好了”,林鸿文安慰他说,“你出去这一趟,也看出不对了是么?”
周时英点点头说,“你知道,自打义和团那事儿之后,俄*队就赖在东北不走了,去年朝廷好不容易跟他们签了新约1,说好今年撤军。结果呢,他们光把在奉天的撤了,其他地方死活不撤啊,这都立秋了,纹丝不动。你以为我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难道不是因为打通关系耽搁了吗?”林鸿文问。
“我去的时候确实是坐火车去的,但是回来的时候,火车已经不让中国人坐了”,周时英摇摇头,“我回来这一路,坐的多是马车,有时候连马车都没有,全靠两条腿。”
“怎么刚通车就不让人坐了?”
“我贿赂了车站的俄国人,他说火车要全部用来运军队、武器、粮食。不光火车不让坐,连那些住在铁路沿线的洋人,都被撵走了。这是要干嘛,不用明说也猜得出来了吧?”
林鸿文听完也忍不住叹气,“要打仗了。”
“没空歇着了”,周时英站了起来,“一旦打起来,铁路根本指不上,水路能不能走也不保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在哪儿打,但左右出不了东北这一块儿。到时候,咱们所有的进货渠道都要被掐死了。”
“日本商人已经开始囤货了”,林鸿文说,“咱们也要着手了。”
“你想囤积居奇?”周时英问,“可这是个没准的事儿,你囤了半天万一不打了呢?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万一要在哈尔滨打起来了呢?那别说赚不赚钱了,一个炸弹过来连仓库都没了,血本无归啊!”
“要是在哈尔滨打起来,日本人早就撤走了。可他们并没有撤走,只是着手囤货而已。”林鸿文抬眼看了下周时英,“小打小闹这些日子,难道你不腻歪么?”
“你的意思是……”周时英看向林鸿文。
“风水轮流转,是时候玩把大的了”,林鸿文扬起嘴角道,“你说呢?”
“那这几个月卖不出的货不要着急降价,都留着”,周时英心领神会地笑道,“拿出九成的钱去囤货,我明天就去跟供货的说。”
“不行”,林鸿文打断他,“你跟他们说,转天整个公益会都知道这事儿了。”
“可这事儿就算你捂得再严也会有人知道”,周时英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知道”,林鸿文按住周时英的肩膀,“可是风透得越晚,别人能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但是你不跟那些供货的说,咱们怎么囤货?”
“还有洋人呢”,林鸿文笑着说,“中国大街上那么多洋人的商行,什么美国的,英国的,还有犹太人的,咱们都可以和他们买,分散开,才不会太扎眼。”
“这……恐怕到时候要被人戳脊梁了”,周时英有些担忧地说。
“实事瞬息万变,咱们又不是造势,只不过顺应而已”,林鸿文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这些蛛丝马迹他们自己眼拙看不到,怎么着,还要怪咱们眼力太好?”
“这倒也是”,周时英也坐了下来,“那就让卿之去忙活吧,我好好歇两天。”
“这就对了”,林鸿文撂下腿,末了想起来问,“何穆呢?”
“他昨天晚上就要回去,我说都那么晚了,还折腾什么啊,然后他今天一早就走了”,周时英说。
“那饭呢?”
“什么饭?”
“早饭啊。”
“一会儿出去吃啊。”
林鸿文站起来,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我先去找东西吃去了,你慢慢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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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02年4月8日,沙俄在国际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在北京与清政府订立《交收东三省条约》。共四条:1.东三省各地“一如俄军未经占据以前,仍归中国版图及中国官治理”。2.“如果再无变乱,并他国之举动亦无牵制”,俄*队在一年半内分三期全部从东北撤走。3.俄军撤退前,清政府在东北“不另添练兵”;撤兵后,驻东北军队人数应随时知照俄国;4.俄国交还山海关﹑营口和新民厅沿线铁路后,清政府应给予“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