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还是庶出的孙子都看得跟心肝宝贝似的,也曾数次明里暗里提点文夫人,要是敢对世子的子嗣下手,那她这个正室夫人也别想做了。
有得是人愿意嫁到声名鼎盛的楚家来。
这件事,杜姨娘也知道几分,所以并不存在杜姨娘怕文夫人知道自己有孕从而陷害自己的可能。
文夫人想起了府医。
以往府医诊过脉之后,为稳妥起见都会记下来装订成册以备查看。
钱府医查过记录,府里各人的脉相都齐全,唯独杜姨娘缺了两个月的脉。
可文夫人记得清楚,那阵子自己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孟府医每隔三五天都会给自己诊脉,诊过之后会顺便到跨院给杜姨娘看病。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文夫人决心弄个清楚明白,遣人到孟府医老家询问,谁知得到的消息却是孟府医回乡不久,有次上山采药不慎掉下山崖,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人已给他立了衣冠冢。
孟府医已死,再没人知道杜姨娘到底有没有孕。
楚渐养病的小院子已烧毁,也没人知道楚渐得的到底是不是天花。
文夫人坚信自己已经查到了事情的真相,就是杜姨娘偷人怀了胎,便暗中勾结孟府医,不知给楚渐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表现出天花的症状。
杜姨娘的肚子瞒不住,她总是要死的,可死前想给自己的孩子谋个前程,便闹了这一出来。这样不守妇道心思恶毒的贱人,文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就将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世子,要世子出去楚沨嫡子的名分。
世子觉得文夫人的猜测确实有几分可信,但楚沨尚小,此事跟他毫无干系,既然已经成为嫡子了,再开祠堂记成庶子,于楚沨的名声极为不利。
文夫人却不管,因此与世子争执冷战了两三年。
顾老夫人也是左右为难,一方面觉得杜姨娘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一方面又觉得楚沨乖巧懂事,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孙子,不忍心污了他的名声。
最终是国公爷从宁夏回来,看着乱纷纷的家觉得不像话,暗叹一声拍了板,楚沨仍是庶子。
当初立嫡子时,楚沨才四岁并不太懂嫡出的身份对自己有什么意义。
可再开祠堂,楚沨已经七岁,早就开蒙跟着先生读书习字,知道嫡庶有别,更知道自己以后要背负的东西。
从此便郁郁寡欢,每天只窝在自己院子里读书,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楚溥与楚渐都看出楚沨的变化,楚溥虽觉得无奈,却并不敢质疑长辈们的决定,而楚渐跟楚沨向来友善,从而对文夫人极为不满。
他还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这种不满与疏离让文夫人很无奈。
文夫人明白,在自己为了肚子里的楚澍而放弃楚渐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现在的苦果。不管当时楚渐是真天花也好,假天花也好,总之那两个月是杜姨娘日夜陪着他,熬过了对病魔的恐惧。
尤其杜姨娘临死时营造出自己染了天花的假象,更让楚渐内疚一辈子。
可文夫人能怎么办,对刚八岁的儿子说他父亲的姨娘偷人?
她不是没试过跟楚渐解释,可每次提到杜姨娘,楚渐都会沉着脸恭敬地说要去看书了。
楚溥从小健壮,虽然带他时候累了点,但没费太大心思,楚渐却不同,自幼身体就弱,文夫人花费的心血也最多,而且楚渐也懂事,知道体恤文夫人的不易,因此较之楚溥,文夫人更偏爱楚渐一些。
看着自己挚爱的儿子对自己淡漠疏离,文夫人不免将怨气发作在楚澍身上。
而楚澍随着年纪渐长,越加淘气调皮,偏偏人又极聪明,一早就看出文夫人的偏心眼来。
楚澍皮相好,又喜欢打扮,深衣广袖,执一柄象牙骨折扇,不慌不忙地摇着,“要是换成二哥这样说,娘必然不会动怒了。”
那幅模样有多清俊,说出来的话就有多伤人。
文夫人每每被气得心口疼,越发觉得以前的楚渐乖巧听话,不知曾让她几多开怀几多宽慰。
越觉得楚渐好,就越觉得楚澍不好。
可楚渐并不能体会文夫人对自己的偏爱,反而对她仍然疏离,连带着对楚溥与楚澍都是淡漠,唯独跟楚沨好,好得就像他们两人才是嫡亲的兄弟一般。
文夫人之所以把娘家侄女嫁给楚渐,一方面是因为楚溥已经定亲,另一面也有藉着娘家侄女拉近她跟楚渐关系的意图。
楚渐成亲后,文夫人又给楚沨张罗了一门亲事,对方家世不显,可女方性情不错,身为嫡长女能当家理事,楚沨成亲不久就带着媳妇外放到任上了。
文夫人开始张罗楚澍的亲事。
万晋朝每次会试录取的进士有数,数千举子应考取中的不到三百名。勋贵子弟谋差事容易,而寒门百姓只能靠科举才有出头之日。
通常勋贵子弟考个秀才或者举人就算了,不会占别人的机会。
楚澍也是如此,虽然只是个举人的身份,但他的才名已经远扬在外。
卫国公府前头的三个儿媳妇都不是高门世家,明氏是老国公定下的,文夫人不敢有想法,文氏是自个儿娘家侄女,至于楚沨只是个庶子,肯定不能高娶。
文夫人就打定主意想跟最小的嫡出儿子说门显贵亲,谁知她刚流露出这个想法来,楚澍宛如清风明月般站在她面前,嘴角噙一丝微笑,“娘,我已有心仪之人,请娘做主帮我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