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儿的天,晒着了吧?”苏太傅看到完好的孙女,眸中宠溺之色满溢。
苏浅若轻声应下,又回身对着送她回来的男子矮身行礼道了声感激,便与飞屏进得太傅府之中。
信手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转过画着四君子的巨大影壁墙,苏浅若回到了自己的兰芷院。
飞屏下去准备她要服的药,苏浅若倚着雕花窗抹泪。
宁愿长梦不复醒。可终究已经醒来。那个梦再美再好,也终究是一场虚幻。
只是张梳行长大后的模样与梦中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
苏浅若闭目凝神…飞屏正在东次间用两个水碗换着晾水,一个碗是青瓷,一个碗是土陶,她刚刚左手拿的是土陶碗。
花厅之中,送她回来的男子正与祖父在攀谈,祖父叫他宋宪,他称祖父瑾公。
花厅之中有六个人,祖父,宋宪,添茶的丫头,祖父的老仆忠伯,另外两个是宋宪亲卫。
熟悉的咳嗽声响起,祖父的声音停了一瞬,似乎是在用绢帕捂嘴祛秽。
忠伯转身,出了门向左拐了,走到庑廊边的荷池边时哽咽了,然后将什么用土埋了。
宋宪喝了几口茶,随意聊了几句,便起身说要告辞,祖父留他用午膳食,他说防务不能松懈,还得回宫向圣上覆命。
祖父命管家苏柏送他出二门。
“小姐,吃药了。”
飞屏摇晃着苏浅若。这一会工夫便能睡着不成?
苏浅若缓缓睁眼,外间的声音便不去听了。
只要她肯听,方圆十五里内的动静,她便能听到。
在去秋猎之前,在猎场被一头吊额白虎吓晕前,她并没有心疾,也没有这份耳力。
挑流年去照阡陌,那年芙渠深处,好似途经花开,却只见花落,唯独你给的痛还在独舞…
这不是采莲人该唱的悲歌。
采莲人唱的是情歌,该是芙蓉江上荷花香,轻舟荡漾采莲来。碧叶丛中水波深,采得花王赠妹妹,妹妹哎…
这悲歌一唱,她的心疾便骤然被引发了。
这天夜里,太傅府的人都歇下后,苏浅若悄悄下榻趿了鞋,挑着花荫掩映的阴暗处行,一柱香之后,她拐入了苏太傅的院落之中。
角落的杂物房之中亮着微弱的烛火。
忠伯挑着爆了芯的火信儿,房中有片刻的寂静。
苏浅若屏住呼吸缩在墙角下。
本该睡在主屋之中的祖父的呼吸声却在杂物房之中。
他掩嘴剧烈地呛咳着,不断噗噗往外吐着什么。苏浅若捏紧手中的绢帕,心如刀割。
“这样总不是个办法,瞒不住小姐的。”
“还有多少日子?”
“三个月。”
一个瘦弱的身影投射在纸窗上,随着烛火,那影子也一晃一晃的,似风中被卷裹着落下来的叶,透出几分枯败的气息。
“通知张家,让他们准备婚娶。”
“老爷,还有希望。如果孙小姐见见谢家公子…”
那个清瘦的身影一挥袖扫落桌上照明的烛台,房间立时陷入黑暗,一声厉喝破耳:“休要再提!我不会用浅若的幸福换我的命。就算谢家真有太虚大换丹,我也不会为了苟活将浅若平安喜乐卷进不必要的是非之中。平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