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偷着拿眼向外瞅着。瞅着那位对他们来说像父亲一样的高大男子,对着一名官员,赔着笑脸,弓着腰送上一袋枚银钱。
那名肥胖的平周官员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嫌少,把钱装进口袋里,撇着嘴,扯着官腔道:“那行吧,我回去再活动活动,争取早一天给你把过冬的粮草被服发下来。行了,你回吧,不用送了。”
狄大帅忙不迭在嘴里道谢,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热情把这名掌管军粮调度的户部小吏送出营外。
在李得一心里,狄大帅大概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堂堂正正的伟男子,保家卫国,甘洒一腔热血,一辈子宁折不弯,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但其实在威北营一干老兵心里,狄大帅的身影永远是那个在寒冷的冬日里弓着腰,为了他们这些兵士,肯向一名小吏笑脸作揖的父亲。永远是那个军法严厉无情,却又在夜晚偷偷把他们单独叫出去,亲手给他们摸金疮药,跌打散,亲手给他们矫正扭伤筋骨的师父。
当他们这些兵士训练完毕,初次踏上战场那一刻,他们自然就豁出了命去,打出三十年前,威北大营那震惊寰宇的威名。
所以在地狄大帅走后,不少老兄弟对朝廷心灰意冷,各奔东西。但当孙老医官召唤,要求他们传出军情,冒死调查狄大帅的死因真相,威北营已经成家立业的各地老兵,依然是毫无反顾响应。
也有不少兵士,最终选择守着威北营,再苦再难也要撑下去。哪怕用这一身屠龙的本领,去给人家杀猪,画画,敲锣打鼓,甚至沿街卖艺,也要撑下去。只因为当年,再难,那个如父如师一般的大帅,始终不曾抛弃他们。
他们三位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兵,就是在那时候,为了大多数弟兄的生计,抛下军刀,拿起笔杆子,选择进入后勤营。
想当初,他们三人转入后勤营时,不少曾一起刀头舔血的老弟兄还笑他三人来着。现在,看看,我们仨也成了受人敬仰的学堂夫子!将来还要教出不少徒子徒孙,成为开宗立派一代宗师。
这财会学堂,他们三人可是头次听说,心里想当然就以为,自己是别开天地,另创一家的开派宗师。
等财会学堂正式办起来后,李得一更是别出心裁,直接以实际操作为教学主要方式。他让三位老兵直接带着一干学员开始摆弄守备团历年积攒下的一大摞账本。反正目前李得一自己说了算,算错了帐也不要紧,不会出现各部门来回扯皮推诿的情况。
还别说,这种把实践与教学课程融为一体的教学模式,还真就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量勉强顶用的账房先生。
在李得一努力之下,定北守备团的若干后勤事物,总算也慢慢勉强走入正轨。
李得一忙完这摊子,刚想歇口气,新的事儿又来了。
这天孙老医官把李得一叫到眼前,问他当初承诺给流民耕种的土地就要到期,到时候该怎么办。孙老医官其实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他现在就是下意识想要看看小徒弟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
李得一回去寻思一番,过了几天来师父面前说道:“师父,咱们何不像纺织场雇工一样,雇佣这些安置下来的流民。”
孙老医官道:“哦?该如何办理,你仔细说说。”孙老医官显然对李得一这个说法感到新奇。他老人家的思想里,还是那一套士农工商。他从未想过,能像雇工一样,雇佣庄户人家种地。
“师父,咱们可以与那些流民签契书。从土地归他们那年开始算起,连续五年收获的粮食,流民可以得一半,另一半必须卖给咱们。同时咱们按照一个市价,给流民相应的枚银钱。师父,这些庄户种地,无非就是图个填饱肚子,每天能够安安稳稳吃顿饱饭。咱们只要在这个契书后头添上一条,凡遇上旱年,粮食歉收,也一律按照丰年收成的一半,照样给付枚银钱。”
孙老医官听完,不动声色,示意李得一接着说。
李得一说道:“师父,这粮食可是根本。人要是没了粮食吃,饿了肚子,就会闹事。所以在粮食这件事上,咱们必须办好两样,一是把粮食牢牢把在咱们手里,绝不外流。二是以最稳妥的办法,保证粮食收成,和庄户人家的日子稳定,使他们能够安心种地。”
“嗯,这丰年的粮食收成,该按照什么标准拟定?你且细说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