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是他们村口老大爷悠哉悠哉过来了。
“卿卿,哪有这么冷啊。”老朱说话的时候嘴里热气一直往外冒,顾卿卿找了个没风的地方站着。
“不冷您咋穿这么厚,还给猪垫这么多稻草,就差给您的宝贝猪盖棉被了。”顾卿卿跺着脚取暖。
“你这孩子咋还挤兑人呢,以前没嫁给楚连长的时候小嘴多甜,现在咋成这样了。”老朱摇着头,去里间屋子里给她倒了杯热水捧着。
“今儿咋想起过来看看你朱叔,天气冷了下来我就没见你往这边来过。”
“要回去啦,来看看您呀。”顾卿卿捧着搪瓷杯,身体顿时回暖,她笑眯眯道:“下次您想见我就难咯,还不知道得哪年去呢。”
老朱拿着耙子正勾着猪粪,听到她这话,忍不住鼻尖一酸,“哎呀你哥不是还在这边嘛,啥时候下了岛就往这边来看看,你在兵团出嫁的,兵团就是你的娘家,你两千多叔伯哥哥都在这儿呢,可别离了兵团就忘了我们。”
“怎么会呀!”顾卿卿被他说得都想哭了,“楚岱有假我们就下岛来看您,您不是说想吃老家的霉豆腐吗?到时候我们给您带过来。”
“成成成,那你可得记着啊。”老朱握着耙子继续扒拉猪粪,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舍也说不出口。
卿卿这姑娘多好哇,平时就他老朱一个人守着养猪场,也没个说话的人,这姑娘三天两头跑来问他要猪粪给菜地追肥,还陪他唠嗑。
一想到这姑娘要去海岛那么艰苦的地方,老朱就直叹气,只希望这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和老朱又说了好半天话,顾卿卿心底一片熨贴,明明才来兵团三四个月,她却觉得自己早就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从养猪场出来,她又去了军需处。
张朝坐在煤火炉子边嗑瓜子,见她来了热情招呼:“快坐,外头冷吧?兵团就是年底这阵降温,过了年又是天天大太阳咯。”
“冷呀。”
顾卿卿刚坐下,张朝就用盘子抓了把瓜子花生,“你张叔我就是个闲职,在这里过舒坦日子,不像同志们寒冬腊月还要去打仗训练,不过今年年底消停了一阵,也算是能过个好年。”
他是文职,不参加战斗,就盘点清楚军需就成,津贴也没战士们多,甚至比余富贵这个司务长还少一截,不过他却很满足。
本来他可以在南方军区做个悠闲的文书,后来一想,还是来边城吧,打仗他不会,但他有把好嘴,购买棉花布料之类的把战士们的生活需求搞好也算是对得起这身军装。
他零嘴儿多,除了瓜子花生,还有从余富贵那里顺来的地瓜干。
就是顾卿卿刚来,余富贵削的那些红薯。
那阵子太阳大,红薯干晒得梆硬,怎么咬都咬不动。
顾卿卿顿时牙酸:“张叔,别拿红薯干啦,我咬不动,吃瓜子花生就成。”
张朝笑了笑,“你那是不会吃。”他把红薯干都放煤炉子边边上,这么一烘立马软了。
递给顾卿卿:“试试?”
顾卿卿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就咬了点尖尖,她“咦”了声——
“真的能咬动了哎!”女孩眸底清亮,黑漆漆的眼珠子像小鹿。
张朝拍了拍手上的灰,坐了回去,斜眼看她:“你张叔我除了研究军需就是研究吃食了,待会儿还要去老余那里吧?正好吃完午饭问老余要点红薯干带走,他那多着呢。”
余富贵的红薯干是滞销货,战士们都是直爽人,拿了红薯干就这么咬,牙都咬碎了红薯干纹丝不动,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过问他的红薯干了。
“好哇!”顾卿卿左手捧着花生瓜子往兜里揣,右手拿着红薯干往嘴里送。
见她掏了一把又一把,张朝乐了:“你倒是不见外。”
他干脆把剩下的瓜子花生都倒她衣兜里,说:“叔穷飕飕的也没啥能给你的,这些你正好带火车上吃,一天一夜怕是难坐哦。”
从南方来兵团的绿皮火车他也坐过,他家在最南方,坐了三天三夜北上,现在看到绿皮车都怕了。
“张叔,”顾卿卿烤着火吃着红薯干,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呀。”
她结婚那天有很多菜都是张朝切的,虽然样子丑了些。后来余叔跟她说,在那之前张朝从来没摸过刀。
也就她有这待遇。
“傻孩子,”张朝愣了一下,随意摆手:“叔现在能天天吃青菜还不是多亏了你,要这样咱只能互谢互谢了。”
顾卿卿被这新奇的说法逗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