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柳树村有两个投机倒把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不用猜, 肯定是驴蛋儿。
驴蛋老婆显摆驴蛋挣大钱,从年前一直显摆到现在,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驴蛋在外面赚了钱,多少人都想找驴蛋带着发财呢,结果就爆出来了这么一件事, 村里人纷纷庆幸他们当初没有跟着驴蛋一起冒险。
可是这另外一个是谁呢。
驴蛋说了, 这生意是要本钱的,谁家能拿出来那么一笔钱来去干这种事儿呢?
村里大部分人都没想到是叶和平。
毕竟大家伙都觉得叶和平穷索索的。
只有那么少数几个,知道叶和平用苦菊换了一百块的人家, 猜到了真相。
生产队大队长就去找孙招娣。
他刚一进门,孙招娣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队长,队长,被抓的那一个是不是我们家和平?是不是我们家和平?”
队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又急又气。
“我怎么知道的?我又不是人家公社里面的, 叶和平真跟着驴蛋做生意去了?你怎么不拦着点的?”
“我这不是寻思着这是门来钱的门路吗!”孙招娣心里面也悔死了, 是啊, 她当初怎么就不拦着点呢?驴蛋当初也说了有风险, 万一被抓了了不得, 她怎么就没劝叶和平两句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驴蛋去年跑了好几趟都没事儿,怎么她家和平这还是第一次, 就被逮了呢?
她家黄花这扫把星影响不都过去了吗?
孙招娣摸着哭的通红的眼角望着队长,可怜巴巴的:“那,那队长你说该怎么办呢?”
大队长也头疼。
他们村刚立了个大功,可以说只要村里人别作死, 稳当一些,年底这个先进生产大队的名额是少不了的,哪想着这才刚几天,又闹出来了这茬,他恨不得掐死被抓进去的那两个,偏生现在还得给他们想办法的。
不想办法咋办?
孙招娣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咋过?
还有驴蛋一家子,这都是事儿。
大队长揉了揉一涨一涨的太阳穴:“你先别咋咋呼呼的,先想想叶和平是去哪里做生意了,搞不好不是他呢?你先和我说说他去哪了,我赶紧去公社那边走一趟,要不是叶和平,我就赶紧去找他,让他回来,没赚到钱不要紧,这人要是进去了,事儿就大了。”
孙招娣就讪讪的:“他们,他们没和我说要去哪里做生意……”
大队长:……
这去哪里叫人啊?
他咋就摊上了这种社员啊?
大队长也是在没辙了,孙招娣是个没头脑的,他总不能逼着个没头脑的一下子变聪明了,怕叶和平到底进去没进去还没弄清楚他先一口气背过去了,大队长赶紧朝门外面走:
“我先去公社那边打听打听情况,你也先稳住了,先别和孩子们说,万一,万一那两个都不是叶和平呢?”
这些年不想老实在村里种地想要去大城市里看看的也有那么几个,万一是他们呢?
大队长心里面还是存在着这么几丝侥幸的。
这句话一出来,孙招娣也觉得一下子有了希望,尽管心里面知道这丝可能性很低很低,孙招娣仍然当成了救命稻草,她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她怎么能冷静下来呢,孙招娣越想就越恨的慌。
她们两口子怎么就好像犯了癔症一样非得拿着那些钱跟着驴蛋出去做生意呢?
这要是安安稳稳在村子里面不就没事儿了吗!
八十块钱呢!
孙招娣又是心疼钱,又是埋怨驴蛋,又是担心叶和平,急的浑身都是汗,一晚上翻过来覆过去,就没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生产队队长就来送了信儿,他们大柳树村被逮的那两个不是别人,正是驴蛋和叶和平。
孙招娣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队长看着她那样也觉得又可怜又可气,你说说这又不是被逼无奈了,不干这行就没活路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非得走巧径,这会儿好了,被逮了吧?被逮了不说,还有可能连累他这个队长的。
到底是一个村的,队长临走前给孙招娣提了个建议,让她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藏一藏,过几天公社那边可能会上门来检查,要是发现明显不符合普通农民家庭的物件,极有可能被没收的。
孙招娣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赶紧就收拾家里面的东西,看看这个也觉得是好的,看看那个也觉得是好的,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都藏起来,连做饭的锅都想收拾起来带走,床上铺着的褥子也想藏起来,光是东西她就收拾了三包袱,东西收拾好了,她又不知道应该把这些东西藏在哪里了。
她心里面知道藏在叶老头叶老太家或者叶老三家都挺不错,可她就是打从心里面抵触这个办法,觉得好生的没有面子。
已经和她家闹翻脸的叶老三家就不说了。
分家时候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叶祖国家和赶她们出来的叶老头,孙招娣心里面也是一直记恨着呢。
分家这么写日子,除了叶老太来看望的那一次,孙招娣一次也没有回老宅子里看过老两口的。
孙招娣这么想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的?
她们家被老头老太太赶出来就挺不容易了,怎么又碰到了这样的事的?
这要是真的上门求老头老太太帮忙,她以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孙招娣咬咬牙,背着其中一个包袱踏上了山路。
她要把这些东西放到娘家那边去。
孙招娣昨儿没有和孩子们说起叶和平的事儿,传根和黄花再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叶和平被逮了,他们就和往常一样上学学习的,可架不住其他孩子们从家里的大人们那里听说了叶和平可能被逮的事儿,都纷纷来问他们。
小孩子倒是不懂那么多幸灾乐祸的道理,他们就是真的好奇,想知道传根和黄花的爸爸到底是不是被逮了。
“传根,你爹是不是被抓了啊?”
“是不是要蹲监狱啊?”
“传根,那你还能上学吗?”
传根顿时恼了,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他觉得蹲监狱的都不是好人,都是王八蛋,只有他三叔三婶那样的才能去蹲监狱,他爸好端端的,什么事儿都没干,怎么就要蹲监狱了?
“你们瞎说什么呢?你们爸爸才被抓了要蹲监狱了呢!”
小孩子们的声音略微一停顿,接着又大声嚷嚷了起来。
“谁瞎说了?我爸说的,说你爸投机倒把,被抓了!”
“对,我妈也这么说的。”
“还有我奶。”
“我姑姑也说了。”
传根越听心里面越慌。
黄花心里面也慌。
她努力的回忆着上辈子的事儿,怎么想都没想到上辈子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先不说她自己家的,就先说整个大柳树村,都没有听说过有谁当倒爷投机倒把被逮了。
她大概猜到叶和平这么多天不在家里面是做什么去了,也知道被逮着了可能后果挺严重的,可她也和孙招娣一样,打从心底里就没有觉得这种可怕的事儿会落在自家头上。
孙招娣那是对自家盲目自信,叶黄花这纯粹是不知者不畏了。
她哪里知道这投机倒把到底抓得有多厉害,她就只知道上辈子不少人家在没有彻底放开之前投机倒把赚了足够的本钱,等到政策放开,老百姓能自己做生意了之后纷纷做起了生意发了大财,听起来一个赛一个的风光,哪里知道在这些赚了大钱的人背后有多少被抓的倾家荡产的倒爷。
叶和平偷偷出去做生意了,她心里面也是支持的,总觉得只要她爹出去这么走一趟,等到回来的时候就能腰缠万贯了,只要家里面有了钱,这个矛盾就会越来越少了,她丧门星扫把星的名声也就洗刷干净了。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一个这么肤浅的人,可顶着这么个名声总是不太舒服的。
叶黄花从来没相信过自己是个没福的,是个扫把星。
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不好的一件接着一件,她心里面也打起鼓来了。
怎么她家总是发生不好的事儿呢?
明明她们家现在已经分家了,和三叔三婶一家分开了,爷爷奶奶不能再从她们家吸血补贴三叔三婶一家了,怎么她们家这个日子好像过得还不如上辈子没分家的时候呢?
心里面这么想着,叶黄花脸上的表情就特别凶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听谁说的?大人说的就都是对的了?大人还说你是垃圾堆里面捡来的呢,你就是垃圾堆里面捡来的啦?都是假的,我爸好好的呢!”
孩子们被她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可紧接着又不害怕了,她又不是叶米,打不过不说,人家还会领着她爸来打他们爸,叶黄花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怕的。
“反正村子里面都传遍了,你说你爸好好的,你让你爸出来走两步露个脸啊,你来啊!”
“对呀,我妈说,你爸的腿脚就是流血了,这么多天过去也应该好了,可是一直都没见着你爸,原来是去投机倒把去了!”
“黄花和传根的爸爸是坏蛋!蹲监狱!大坏蛋!”
“大坏蛋的孩子是小坏蛋,我们不和小坏蛋一起玩儿!”
传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上午的课也结束了,他一把拉着黄花就朝家里赶,心里头乱糟糟的,想找孙招娣问个清楚。
他爸爸才不是坏蛋呢!
叶黄花心里面也乱的很,两人一路跑回了家,满心以为能从孙招娣那里得到安慰,没想到自家的大门紧锁着,透过门缝朝里面看,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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