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于风中。
“你懂什么。”他仍是说。
杨静抬头看他,“好不好?”
她眸子清澈而深沉。
等了许久,杨静在越发沉重的沉默之中,渐渐觉得有些冷。
杨启程终于开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杨静忙问,“什么?”
“认真读书,考个好高中,好大学。”
杨静毫不犹豫,“好。”
杨启程哼一声,“数学才63分,答应得倒是轻巧。”
杨静嘿嘿笑了一声,眼睛里亮晶晶的。
杨启程看她,“冷不冷?”
“不冷,我想再坐一会儿。”
杨启程将身上外套脱下来,往她背上一搭。
这是件皮夹克,上面有股淡淡的膻味,内衬很暖,还带着杨启程的体温。
杨静抓住外套,“你不冷吗?”
“不冷。”杨启程摸了摸裤子口袋,“你坐着,我出去买包烟。”
杨静点头。
杨启程身影渐渐远了,绕过门诊大楼,消失在夜色里。
杨静抓紧了外套,缩着脖子,轻轻抽了抽鼻子,嗅了一下。
等了十来分钟,杨启程的身影又出现在拐角处。
朝着这处,越来越近。
最后,他停在跟前,“走不走?”
杨静点头,缓缓站起身。
杨启程仍是走在前面,杨静跟在他身后,慢慢的,一步一步。
几天后,杨静出院了,但还不能上学,就又暂时住回了扁担巷。
又过十来天,杨启程和缸子要跟着车队入藏。临行前,杨启程联系厉昀,委托她去找舍管协商,在一楼给杨静另找个床位,方便她进出。
厉昀爽快答应,很快将此事办妥。
杨启程为了感谢她,践行上次的承诺,请她吃饭。
杨启程在约定地方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厉昀打开电话问具体座位。杨启程到门口去接,一推门便见厉昀正站在夜色中微微探头张望。
她穿了一件杏色的风衣,没有像平常一样扎马尾,柔软的发丝垂在肩后。
杨启程出声:“厉老师。”
厉昀转过来,看见杨启程,冲他微微一笑,“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杨启程摇头,“没等多久。”
到了座位,厉昀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捋了捋头发,在杨启程对面坐下。
杨启程将菜单递给她,“请点菜。”
厉昀推拒,微微笑着,“我没来这里吃过,杨先生你点吧。”
有没有忌口?”
“不能吃虾,容易过敏,其他都可以。”
杨启程点头,翻了翻菜单,喊来服务员点了几道菜。
等上菜的时候,杨启程给厉昀倒了杯热茶。
厉昀笑了笑,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天气开始冷了。”
杨启程点头。
厉昀看向杨启程,“听杨先生的口音,好像不是旦城本地人?”
“暮城的。”
“我大学的时候,在暮城山区支教过半年。”
杨启程看她,“哪个山区?”
厉昀报了一个地名。
“离我家不远,一百多公里。”
厉昀点头,“不过路难走,一百公里开车要三四个小时。我们当时坐的直达大巴,从旦城到暮城一共二十个小时,去山区又走了七个小时……后来整车人都吐了,除了司机。”
杨启程“嗯”了一声,“厉老师工作几年了?”
厉昀顿了顿,“我比杨先生大几岁。”
“你看着小。”
“是吗?”厉昀笑了,“班上不少女生背后叫我老女人。”
杨启程看了看厉昀。
私底下,她好像并不是那么古板说教,起码今次比上回在手术室外同他讲什么“精神障碍”要可爱得多。
“小姑娘都叛逆。”
厉昀微微一笑。
菜端上来,杨启程问厉昀喝不喝酒。
厉昀想了想,“喝点啤酒吧,冬天喝酒暖和。”
杨启程给厉昀先倒了一杯,举杯敬她,“谢谢你照顾杨静。”
厉昀忙说:“我分内的。”
两人边吃边聊,吃了快一小时,酒足饭饱。
路灯底下绕着一层单薄的雾气,让橙黄色的灯光沾染了水汽一样。
杨启程问厉昀,“你怎么回去?”
“我去前面打的。”
“我送你过去。”
杨启程配合厉昀的步调,走到路边等车。他摸了摸口袋,“我去旁边抽支烟。”
厉昀忙说,“没事。”
杨启程点燃烟,走到一旁樟树底下。
厉昀微微侧身看他。
男人身形挺拔,就像他背后的树一样。夜色中,一点火星忽明忽灭,烟雾腾起,又飞快地消散。
杨启程一支烟没抽完,来了辆出租车,司机喊道:“去哪儿?”
“哦,去红星小区……”厉昀捋了捋头发,冲杨启程喊道,“杨先生,车来了,我先走了。”
杨启程大步走过来,替她拉开了车门,待她坐上去,沉声说:“厉老师,过几天我要去川藏一趟,杨静在学校里,麻烦你多关照。”
厉昀点头,“当然的。”
杨启程说:“谢了。”
一摸口袋,掏出三十块钱递给司机,“师傅,多的钱找给她。”
说罢,关上车门。
厉昀这才反应过来,“……杨先生你太客气了。”
车子发动,厉昀忙说:“再见。”
杨启程点头,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第二天,杨启程送杨静回学校,帮她安置妥当。
上课的时间,整个校园里安安静静。
杨静将杨启程送到门口。
杨启程看她,“存折上还有没有钱?”
杨静忙不迭点头。
“过几天要拆线头,自己去医院。”
“嗯。”
“有什么事,找你班主任。”
杨静撇了撇嘴,还是说:“嗯。”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嗯。”
杨启程顿了顿,拉开金杯驾驶座的车门,“那我走了,你回宿舍休息。”
“程哥,”杨静忙说,“那你跟缸子哥注意安全。”
“知道。”
“我等你回来……过年。”
杨启程看她一眼,躬身钻上了车,“回去吧。”
杨静点了点头,却站着没动。
车子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终于发动。
杨静退回一步,目光久久追随。
金杯很快驶远,像抹浅淡的飞灰,涂在发白的天色之中。
杨启程往后视镜里看了最后一眼。
小小的,一个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