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十三自然是有些不服气,道:“傅兄说了,作为医者,他能治得了病,却是治不了命的。上次周姨娘那是绝症,纵然是皇宫中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的,一旦犯病,必死无疑。且就在周姨娘犯病前几天,她去贪欢阁找红绡姑娘闹腾,傅兄当时便已经看出来她身上有些不妥了。”
肖锦程没好气道:“既是早就看出来了,为何当时不立即施救?事后了来说这些风凉话,可知也是个事后诸葛亮,就是糊弄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罢了!”
肖十三平日里被肖老太君宠溺,但对肖锦程却是有些惧怕,因此听了父亲所言,心里虽然是很不服气,却也不敢说话太过造次,只得跺了跺脚,道:“周姨娘是我的长辈,且又是女眷,傅兄怎么方便多问?且他当日是真真切切地跟我说了,是我们没有太在意罢了。如今老祖宗这个样子,若是请来的大夫看不好,岂不是让老祖宗白白受罪么?好不好的,先请傅兄过来看一看,反正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不是?”
肖锦程“哼”了一声,心里道:谁说不损失什么?请了那傅文卿来诊病,难道不用花银子么?若是看不好,这银子岂不是白白花了么?可知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平常真是娇惯坏了的,一点都不懂得生计艰难的道理,以后要让他承继自己的家业,还要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肖老太君虽然肚痛难忍,却没有晕厥过去,耳边将儿子和孙子的话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请了大夫来看,于是一边呻吟,一边道:“请大夫!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不要心疼钱!多少钱我们都请!……哎呦,痛死我了……”
这时候,赵姨娘领着大夫进来了,却不是白日里来的那个大夫。
原来,今日白天那个大夫一听是肖府来请。不由想到肖老太君屋里那股子让人直欲窒息的恶臭味。兼之素来是知道肖府支付这诊金是最小气吝啬的,且行事又最刻薄,一听是急诊,很是害怕万一急救不成再被肖府给讹诈上,因此就推托是身子不适,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出诊。
肖府的家丁无奈,只得挨家医所去求医。
金陵城中大部分跑宅门的大夫都知道肖府一贯的作风,因此听说是半夜急诊,也都害怕会急救不成反被讹诈,因此都拒不出诊。
最后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刚开的医所。大夫是刚出徒不久的,从未在宅门中走动过。因此不太清楚肖府一贯的做派,一听是有人要求深夜急诊,只想到病人情况危急,也不及再想别的,便匆忙起身夹着药箱子跟着来了。
这个年轻的大夫姓孙,名三七,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尚未娶妻,因不大常到宅门中走动,陡然见了这一屋子珠翠环绕的姨娘丫鬟,早就有些紧张了,只觉得额头冒汗,口干舌燥,夹着药箱子的胳膊都微微颤抖了。
肖锦程也顾不上让小丫头再放帘子,急道:“便让大夫这么看好了!老祖宗已经是这么大的年纪了,便不用搞那些个的虚玩意儿!”
早有小丫头搬了一个凳子放在肖老太君床头前。孙大夫坐了,抖着手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脉枕,为肖老太君把脉。
脉象时急时缓,一阵像是细刀刮竹,一阵又像是惊涛拍岸,一阵又像是退潮没沙,孙大夫的面色越来越觉得犹疑:自己跟随师父学医十余载,虽然独自开业的日子还不长,但这脉案上的经验却已经算是丰富了。但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脉象,似实似虚,似冷似热,且中间的变化毫无规律可循,这实在是让人费解了。
肖锦程见孙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搭在肖老太君手腕上的手指却始终不移开,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但此时家中病人要有求于人,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大夫,家母这究竟是怎么了?没有什么妨碍吧?”
孙大夫摇了摇头,道:“奇怪!真是奇怪!”
肖锦程与肖十三几乎异口同声道:“什么奇怪?”
孙大夫道:“看老夫人面色萎黄,汗出如浆,且口述腹痛难忍,因此初步断定是病症在腹,且是脾胃失和的迹象。但是看老夫人的脉象,却是实中带虚,虚中带实,且肝经、肾经皆有异常,脾经和肾经反倒是平和许多,这实在是让人费解啊!”
肖锦程道:“你不用跟我们讲医理,直接说你能治还是不能治罢!”说着向身后的康姨娘道,“将昨日下午大夫开的药方拿来给这位大夫看,可是昨日的药吃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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