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的广元县。
另外一边,朱翊钧派去的使者也带回了戚继光关于练兵的条陈,里头从士兵的胆气、耳目、反应力训练说起,囊括了操练和布阵等内容,纸上墨迹犹新,有些地方还有涂改,可见成文不久。但朱翊钧并不介意,他幼年时被赵肃以全方位人才来教导,对各方面多多少少都有涉猎,对军事方面的东西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他花了三个通宵把这篇练兵纪要看完,又召来内阁诸人进行探讨印证。张居正、赵肃、乃至兵部尚书杨博,对此书都大为赞赏,朱翊钧当即拍板,将此书刊印,发放全国各驻边将领,又下旨褒奖戚继光。
这份本该等到万历二十五年才刊印的练兵纪要,现在足足提前了二十五年。
过了几天,贺子重辞别赵肃,带着皇帝的旨意,以天使身份出京投奔戚继光,自此成为戚家军一员。
就在这样一片看似纷杂的琐事中,终于迎来农历新年,从这一天起,先帝的隆庆年号正式宣告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新帝的年号,万历。
明朝有三大假期,元旦,元宵,冬至。这里头的元旦,指的就是农历春节,大年初一开始。一般来说,朝廷官员的元旦假期有五天,从初一到初五,如果赶上国泰民安的丰年,皇帝一高兴,会额外赐假,如果不巧碰上这一年多灾多难,皇帝甚至会取消节假日,命满朝文武修身反省。
隆庆六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内阁人员变动,吏部京察清洗了大批官员,进一步开放海禁等等,有人喜,有人忧,个中种种,不一而足。
新帝虽然登基半载有余,但是由这个新年开始,才真正意味着改朝换代,万象更新,意义自然非同凡响,所以这一次的元旦假期,就额外加了五天,且除了罪大恶极的重犯之外,大赦天下,以示举国同欢。
从大年三十晚上起,贴对联,挂彩灯,辛劳了一整年的百姓人家围坐在一起吃顿丰盛的年夜饭,然后燃放爆竹焰火,依偎着守夜,迎接新年的到来。大年初一,百官跟着皇帝在皇极殿拜天礼祭,之后百官向皇帝拜年,再举行筵席,上乐舞百戏。不过这种饭局通常是吃不饱的,莫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而且天气冷,御膳房要准备那么多人的膳食,除了皇帝的菜肴会精心准备之外,其它很多饭菜端上来之后也都冷得差不多了,所以大伙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谁也不会当真在那里大吃大喝。
到了大年初二,才真正是私人时间,今年赶上新帝元年,民间的娱乐似乎更热闹了几分,大年初二到初五,一连几个晚上,京城都会有通宵的灯会,盛况空前,连不少平日里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也会乘着小轿出来游玩。
赵肃坐在床边,逗着两个小孩儿,他们又还太小,连话都不会说,瞧着父亲手里的拨浪鼓,只会咿呀咿呀乱叫一通,伸出小爪子就要来抓,却因为太短够不着,滑稽模样逗得旁边赵吉和牡丹他们咯咯直笑。
贺子重去了蓟州,妻母远在福建,元殊和陈洙也在任上没法回来,除去那些回家过年的下人,偌大宅子就剩下赵吉牡丹几人,照理来说本该有些冷清,只不过一旦多了小孩子,这点冷清便也无影无踪了。
赵吉和连翘跑到院子里放爆竹和焰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进来,却没吓到小孩子,两人瞪圆了眼左顾右盼,似乎还挺好奇,牡丹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给赵肃送了一些过来,赵肃又让她拿些去给赵吉他们。
多了几天假期,一直埋头公务的赵肃终于有时间离开案牍陪孩子们玩一会儿,否则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要连老爹长什么模样也忘了。当然,眼下也不见得记得住,两人在床铺上又滚又爬,有时候还像乌龟一样翻了身又翻不回去,呜呜直叫,赵肃看得哈哈大笑,伸手把两人拨来拨去,十足恶趣味。
赵宅的爆竹声,欢笑声透过院墙飘出外头,与无数人家的欢声笑语汇聚在一起,远处火树银花,照亮了一小片夜空。
朱翊钧披着大氅站在外头,听着这一片笑声,忽然有些羡慕。
皇宫里的新年也有娱乐,那些焰火远比民间华丽百倍,吃食自然也比民间精致百倍,可再怎么好看,偌大的紫禁城,再加上太监宫女,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人,母子相聚,也是规规矩矩,礼数周全,即便点上再多的花灯,也弥补不了这种寂寞和空虚。
跟宫里比起来,这才更像一个家。
“陛下,外头冷,奴婢去敲门吧?”张宏上前,小声提醒。
“噢,”朱翊钧回过神,“你去敲门吧。”
张宏答应一声,正要上前,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露出赵肃的身影。
他看见朱翊钧几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露出笑容:“外头冷,陛下快请进!巧了,饺子也刚煮好,您还没用膳吧?”
朱翊钧心头温暖,忙也扬起大大的笑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