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配方更加保密,没有一个与自己肝胆相照的人当厂长,吃里扒外,就很容易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林月站在后院的花台边,看着院里那棵高大的香樟树,葱茏的枝叶舒展开来,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叶间跳来跳去。
陶妈妈带着杰璋也在后院,杰璋一岁多了,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竹棍,正在院里与小狗大黄转着圈地赛跑,小脸在和煦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稚嫩天真。
陶妈妈并没有跟在杰璋身后追,因为林月说过,不要将杰璋像布娃娃一样捧在手里,要让他自由自在地活动,跌跤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没有跌过跤的孩子长大了也没有出息。陶妈妈对林月的育儿经听不懂,但她会不折不扣的按照林月的要求去做,对曹杰璋不娇惯,不溺爱。
林月看着站在香樟树下的陶妈妈,突然心里一震,让陶学秀做药厂的厂长不是很好的人选吗?林月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吃了一惊。
陶妈妈虽然在娘家时读过两天私塾,不是交学费的那种,陶学秀年龄小,跟着读书的哥哥在私塾玩,陶学秀好学,一边玩一边用心跟着哥读书习字,闲空之时,哥也教妹妹读过几首诗,写过几行字,看过几本发蒙的书,陶妈妈的人品是极好的,脑瓜子也是极聪慧的,只是因为生在这个女人被歧视的时代才埋没了人才,要是陶妈妈生在林月前世,如此聪慧好学的女孩考研考博都顺理成章。
不过,陶妈妈是一根铁棍还是一根木棍,这个很重要,因为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林月又想起焦荷,只是因为焦荷是第一个和她一起做味精的人,虽然焦荷只是家里的厨娘,自己却让她任了味精厂厂长,当时林月和焦荷都没有想得太多,林月也不知道焦荷是一根铁棍还是一根木棍,但将焦荷放在厂长的位置,不到两年,焦荷就成为一个合格的厂长,将味精厂管理得井井有条。
林月如果没有给焦荷当厂长的机会,焦荷这辈子只能是一个合格的曹家厨娘。所以看一根棍子是铁还是木,只有磨了才会知道。
既然焦荷可以任厂长,陶学秀各种条件都比焦荷强,让陶学秀任药厂厂长,应该没问题。
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因为林月对陶学秀做人的本分放心,陶学秀对自己的忠心更使林月坚信不疑,这比陶学秀的能力还重要。
林月找的人首先要找对自己忠心可靠的人,而后才是这人的才能。林月想起前世在单位晋升职务时,领导要求得到晋升的人必须又红又专,红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忠诚可靠的意思吗?先红后专,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用人之道。
林月想,不管陶学秀是铁还是木,每个人的命运靠的都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丑小鸭都能变凤凰,陶学秀难道就不能变凤凰?
林月笑笑,我是你家主子呢,主子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林月让米康氏照看着儿子杰璋,将陶妈妈叫进屋里,对陶妈妈说,杰璋现在一岁多了,也不吃奶了,你也不用再照看杰璋了。
陶妈妈一听,吓得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就大哭起来。这是她最怕的后果,很多人家都是当孩子长到一两岁不再吃奶的年纪就会辞退奶妈,陶妈妈早就没有奶了,杰璋也早就不吃奶了,照理说,这个时候辞退奶娘无话可说。
但陶妈妈已经休了丈夫,她自己是出嫁的女儿,娘家也没有立足的理由,现在林月辞退了她,陶妈妈就无家可归,只能流落街头,其后果不寒而栗呀?
林月赶紧将陶妈妈扶起来,但陶妈妈坚决不起身,将头像捣蒜般的拼命往地上碰。
林月喝止她,你把话听完再说吧!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呢!
陶妈妈见林月动了怒,这才站起身来,但仍然满含泪水,低声恳求林月,说少奶奶你千万不要辞退我呀,你不管安排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家里的粗活杂活我都可以做。
林月一听反而乐了,对陶妈妈说,是你说的哦,我不管安排你做什么事你都要去做的哦?
陶学秀见林月乐了,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就点点头,说只要少奶奶不辞退我,不管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做。
林月让陶学秀坐下,继续对她说,你听我把话说完,现在杰璋不用吃奶,我让米康氏照顾杰璋即可。你不照顾杰璋了,做什么呢?难道你就这样给我看孩子,洗洗涮涮过一辈子?
陶学秀一头雾水,赶紧点头,为什么点头呢?她这一辈子的理想虽然在不断变化,少女时憧憬着嫁个好丈夫,生几个儿子,做个当家主母,休夫后的理想就是照顾杰璋,为曹家做家务,直到老死,难道不是这样吗?
给林月看孩子,在曹家洗洗涮涮过一辈子,这就是她人生的小目标,能够实现这个小目标,对陶学秀来说就是她的祖坟冒了青烟。
林月见她点头,心里又气又无可奈何,她最不喜欢没有志向的人,树无根不长,人无志不立,但看看陶妈妈一脸无辜的表情,林月只能摇摇头,又设身处地想想,倘若自己是陶学秀,面对自己的条件和现实社会对女人的歧视,她还能怎么样?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社会的歧视和压制限制了女人对志向的追求,而实现志向,就如同树苗长成参天大树,整个过程需要有充分的阳光雨露,陶学秀的人生注定很少有阳光雨露,所以,不怪她,这个时代的女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志向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