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明姝心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被漫长的黑夜笼罩的晋城,终于迎来了新生。
黑夜漫长,天总会亮。
明姝和司褚并肩而立,沉默无言地看完了这场日出。
明姝还沉浸在震撼里无法回神,司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晋城的瘟疫已经落下帷幕,我让张敬山统计过,死在这场瘟疫里的人数以万计。”
明姝一愣,缓缓扭过头,瞧着司褚的侧脸,他眼眸映着霞光,透着一点亮,神色却很沉默。
话在舌尖转了转,她终是没忍住:“你是在……愧疚吗?”
司褚没作声,只眼睫微微一颤,极其细微的动作,如果不是明姝一直盯着他,可能都发现不了。
“‘愧疚’这个词,会出现在我身上?”
口是心非。
明姝暗暗道,眼波柔了柔:“陛下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失误,因为人心难测。”
司褚扭过头,迎着她的目光,里面的情绪令他动容。
夜色下,她眼眸熠熠生辉,嗓音温柔,似乎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安抚人心:“你没有必要把所有事都怪在自己头上,因为那样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司褚垂眸,明姝十分自然地将手塞进他手心,拉住他的手指摇晃两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抿起唇,一字一句郑重道,像是在许诺。
司褚眼眸微怔,只一眼就别开视线,哑声道:“我会当真。”
明姝挽着唇,漫不经意:“那就当真。”
他垂下眼睫,眼睑处有大片阴影投落,轮廓起伏深刻,没有说话,默默将明姝的手攥得更紧。
*
阮娘的尸体被太守带回,得知消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先是不敢置信,等看到尸体后,紧接着眼眶发红,跪倒在地,抱着尸体无声流泪。
良久后,他情绪平静下来,第一件事是向司褚求了个恩典,允许他为亡妻收敛尸骨。
阮娘是戴罪之身,也是他的妻子。
司褚没有犹豫,应允了他。
明姝望着太守远去的背影,他向来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了下去,像是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她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希望有来生,他们能再续前缘。
司褚派人将城里的火药再次排查了一遍,确认所有的炸药都已经清除,这才带着众人返回。
再次回到熟悉的家园,大家的眼里都有泪光。
火药炸毁了几处地方,房屋建筑多多少少都有被波及到,这些人北安排到了临时居住所。
来往巡逻的士兵络绎不绝,伤员乖乖在医署里等待看病,甚至有百姓自发组织起了做饭的任务,城中恢复了秩序井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还能等到这一天。”
明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眯了眯眸,眼里了然。
是那个当初带他们进程的小兵,他嘴里啃着馒头,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