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崇华苑的寝殿依旧亮着灯烛,莫蓉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太医趁开药方的空当,暗暗擦了擦额角的汗渍,这莫娘娘的烧要是再不退,就该他烧了,所以说这太医院可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不但要医术好,还得有胆量。
“皇上,陈爷那边有消息来。”李琛虽是宫人,但也不敢轻易进娘娘的寝宫,只在门外站住。
尉迟南正倚在床柱上闭目养神,李琛禀报后,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床上的莫蓉,随即起身来到厅里。
“白日酒楼里那几个人确实是匈人的使节,说是已经进京五天了,还拜访了朝中不少重臣,这是陈爷查出的他们拜访朝中大臣的名单。”李琛递上来一份暗紫的折子。
尉迟南捏了折子的一角若有所思,但并没有打开折子,最后竟将折子扔进了火盆里烧了个干净,“告诉陈迟,让他盯紧一点。”
李琛看着火盆里燃烧的折子,不免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是。”退下之前不免又开口嘱咐了一句,“皇上,快过寅时了,芳碧苑那边早上又传了太医过去。”这话意自然是他不得不过去看看。
“知道了。”
一夜没睡,颇有些疲倦,但最让他焦虑的是这些匈人的来使,自魏建制以来,北方一直受制于匈人,常年战火不断,年前莫平奴刚刚打了场漂亮的伏击,难保这些匈人没有报复之心,可眼下战备不足以维持大战,京东直道又要开建,这一连串的麻烦挤到了一起,更别说某些没脑子的臣公还时不时地给他来些窝里斗,着实让人不省心啊。
陈迟的这道密折他不是不想看,只是他怕看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眼下还不是惩治内党的时候,他得忍啊。
踱进内室,正见莫蓉半爬起身,“醒了?”
莫蓉微微颔首,“陛下受累了。”
哼笑,在窗前的榻子上坐定,“朕到不知你棋艺这么好。”
“臣妾的曾祖父、祖父都是爱棋之人,多多少少会浸淫一些。”
点头,“与你对弈的那人,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吗?”
看他一眼,沉默一下,“必是富贵之人。”
尉迟南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即使匈族牧民,也需要劳作,可这人的手不像。”
尉迟南笑意无声,确实如此,如果他没猜错,白天那个中年人怕就是眼下匈族最有名的将令——右贤王乌唯,这个人据说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所以相貌酷似关内人。
“病了就多歇着。”临走前交代了她这么一句。
“娘娘,趁醒了,把药喝了吧。”庞朵端了碗浓黑的药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熬的,“皇上也够累的,这会儿又得去卫娘娘那儿。”
“她那儿怎么了?”看到这一大碗药汁,不禁皱眉。
“白天太医过去了,说是不大舒服,奴婢瞧是跟赵娘娘那边较劲呢,前几天卫娘娘还病着的时候,赵娘娘不是留了皇上的宿嘛,这几天芳碧苑那边就老召太医去,可每次也就见铃兰熬些虚补的汤水,不见药渣。”
皱眉闭息,一口气喝完药汁,庞朵赶紧从托盘上取了块饴糖送进莫蓉的口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口中的那股涩苦的味道。
“你说前几天赵贵妃留了皇上的宿?”
“就是啊。”庞朵动手收拾药碗。
自卫罗动了胎气后,各宫确实都没被召幸,偶尔路过谁的院子,进去坐坐就不错了,没想到他对赵又欣确实情深,只是选在这个时候,未免让卫罗难过。
“娘娘,奴婢瞧皇上对您也很好,虽未必及得上赵贵妃,但对您确实也是真真切切的,后宫这地方不就是争得皇上一个笑嘛,您何不就随了俗算了。”
“我不随俗?”
“您不是不随俗,是太随俗了,有点……假。”
笑,“我从进了这宫门,就没一样真的东西。”躺下身子,“也从没奢望他的宠爱,太平凡的人对奢望总是望而却步,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这假做得太不真实,惹他气了。”
窗外,夜色深沉,浓云遮住了满天星子,今年的新春阴多于晴,怕又免不了一场暴雪。
两三日之后,果然降了一场暴雪,一夜之间,树枝瓦楞之上全被覆了厚厚的白,莫蓉的病渐渐好转,只是咳得厉害,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一天早上,莫蓉去探视卫罗,与庞朵一起刚转过宫苑之间的巷道,迎面便撞上了气势汹汹的玉儿公主,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那么气冲冲地侧身擦过,到是她那两个侍女懂事,赶紧福身施礼。
莫蓉与庞朵互视一眼,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来到芳碧苑时,没想到尉迟南也在,旁边还坐着王氏太妃——玉儿公主的生母,正用绸巾擦眼泪,卫罗在一旁正劝慰。
莫蓉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因为已经被看到了,又不好现在退出去。
一番繁冗地参拜之后,她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尉迟南始终一句话没说,眉头紧蹙着。
正一片死寂时,玉儿公主跨了进来,气冲冲地望着兄长,并不行礼。
她是皇室的幺女,也是先皇最小的一个孩子,生母王氏也出自魏国名门,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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