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虽然充足,但到底乏味,比不得永和。
不过有明珠在,至少萧庭柯是不必愁吃愁喝。更何况,明珠还带了心灵手巧的巧儿。
盛茶叶的竹筒,茶喝光之后被明珠倒上沿途山泉水烧了竹筒饭。
所到之处低处的映山红、荠菜,高处的槐花、嫩柳叶,等等花草,都不放过,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
兵士们打了野味,送来给庭柯,庭柯便让卢令处理干净送到公主车上,明珠和巧儿能三下五除二变出一桌大餐。
每天到了饭点,尤其是晚饭点儿,公主的车驾都要接受众人三百六十度注目礼。
明珠大方,虽然做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却把菜谱广而告之。
庭柯跟她笑说:“有拍马屁的吃得高兴了跑来说,以后打仗只跟着我。我笑他傻驴,还不如早点投靠我妹夫。”
明珠拧他道:“胡说什么呢。”
萧庭柯一味笑,不说话。
总有一天,兄妹各自要成家的呀。这样相处的日子,真是不多了。
如果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徜徉山水之间,不必回去理会纷繁俗事,该有多好?
离狄国王庭越近,公主脸上愁容越浓。初见时的团脸已经瘦得看得出颌骨,下巴尖尖的。再好的饮食,也勾不起她一丝丝食欲。
生欲已绝,遑论食欲?
明珠在一旁看着,很无力。她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公主私下两人独处时也曾明白地说过,没想过逃跑。因为她逃了,还会有别人;因为她逃了,这些送嫁的人都逃不了,两国若因她再起纷争,只会死更多的人,而她也活不了。白白搭上人命罢了。
明明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却不逃。
明珠还没有过这种经历。
回雁关。
雁到此处尚回还。
出了关,就不完全算是明石的地界了。
夜宿草原,燃起篝火。
平国坐在离篝火很远的暗处,似乎不觉得冷。
一整天粒米未进,滴水不沾。
不求死,却也不求生。
烤羊的香味飘遍整个草原。
明珠看着碗里哥哥分给她的那半根羊腿,也觉得不饿。
放下碗到平国身边抱膝坐下,沉默无语。
一马平川,毫无阻碍,狂风扫荡得肆意。
有些冷。明珠靠她近了些,平国微微一笑,也往中间凑凑。
明月高悬,照亮夜空,照不尽如墨草原。
忽然周围一点一点的光亮,升起,跳跃,闪闪地,浮动,飘舞。
是萤火虫。
平国伸出手,有几只绕着她的手臂,一闪,一闪。
她笑了。
“萧姐姐你记不记得,从前你给玉梨姐姐唱过一首歌?就是唱它的。”她说,笑得很开心。
看着她孩子气的笑,明珠这才又想起,平国,是个比自己还略小的女孩子。这些天来她都忘了。
夜空下,平国的眼睛亮亮的:“你要是记得,也唱给我听一次好不好?”
庭柯在篝火边看着火中嘶嘶作响的油汪汪的羊肉,忽然听见草原上飘荡起熟悉的曲调。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萱晖堂前的小院里,和明珠坐在马扎上,脚还挨不到地,夏天的风暖而甜,妹妹咿咿呀呀唱给他听,漫天的星子都好像变成萤火虫般,一闪一闪,一跳一跳,明亮如眼睛。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歌曲。歌的曲调听上去像儿歌童谣,词却写相思之苦、相守之难、相爱之勇,令人动容。词浅白有失高雅,但对照此情此景,却暗合各人心事,众人再回味便觉无尽缠绵悱恻。征妇思远人,远人又何尝不念着家里春闺。
只是无奈何罢了。
平国起身,星火缥缈间含笑起舞,泪水在旋转中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