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而我……我却可以……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被你们瞧不起。只要我一日有自由身,就一定会想办法救王上和将军离开这个牢笼,赌上我全部的尊严也要做到!”
燕宣字字掷地有声,她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出神:他的脸污秽不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可那双眸子,亮得如同永不磨灭的启明星,生生耀出她的渺小与暗淡。
她有点不平,“可你做的这些事,苏芳王和霁威将军都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你……”
“不。王上与将军一定打心底里相信着我。”燕宣双手攥紧,语气更加笃定,“我是苏芳王的臣子,没有人会为了苟活而背叛苏芳城!我们只怕……我们只怕赤旗凋零,苏芳不安……”
远方传来的白骨号角声似乎从未停歇,沙场上马蹄扬起的尘埃蒙上她的眼,心中暗自勾勒描绘着苏芳城的样子,姝裳垂着眼道歉,“那个,我……我收回方才的话……”
她顿了一下,又望向那双眼,“你是个好汉。”
“我早有被误解的觉悟,纵然身败名裂,也在所不辞。”他拱手向她一拜,“神女肯助我苏芳城一臂之力,燕宣感激不尽!”
“别别别……”姝裳的脸似火烧,一直红到耳根,连连摆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我真没做什么大事。”
他们要助上官绛回城,是为家园为族人为魔域安宁;自己要助上官绛回城,却是为名为利为姝华争宠。一腔杂念,本觉无可厚非,今夜听得见得燕宣言行,姝裳愈发难受,自责小人之心。
“这里是洛水阁西园,是我平日里住的地方,你没事就在桃林里呆着,不要随意走动。过几日我去找上官绛,将你的事与她说清楚。眼下她正在凌玄帝君的寝殿中养伤,双足行动不便,你莫要冲动冒然前去,过段时间,我或许有办法能让你们见一面。”
“什么!”燕宣一惊,声音陡然抬高许多,“王上……她受了伤?”
“啊,是啊。”
“是墨丞做的好事?!”
“也、也不是啦。”姝裳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想要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上官绛与墨丞的那些情事,“你们苏芳王眼下可是帝君眼里的大红人,每天好吃好喝亲自伺候着不说,还特意为她请了医仙治伤,恩宠不断,半点委屈都没叫她受……除了没有自由。”
燕宣松了口气,稍稍平静下来,并没有觉察到女子话语间的遮掩。
“至于霁威将军,我今日偷偷带着苏芳王去探望他了,也很好。”见他不为所动,她继续说着宽慰的话,“你大可放心。”
若非是墨丞中意那个女人,如此危险的魔族怎可能只封住魔息用锁链囚在区区流离岛?姝裳印象中的凌玄帝君,才不是如此“宅心仁厚”的神仙。姝裳不免为姝华而难过,想这六万年来,她为一个男人付出那么多心思,空守着玉池桃园,盼不来他一个回眸;而这个莫名其妙被擒获的苏芳王一来,立刻就将墨丞的魂儿给勾了去,不知叫多少神女仙娥直呼羡慕嫉妒恨。
可想来上官绛这尤物,聪明大胆,性子果决,浑身骨血间透着股狠绝劲儿……是个与姝华神女完全不同的女人。可以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姝裳很想讨厌她,却横竖讨厌不起来;自己若是个男子,说不定也会被她所吸引。
抬眼看看面前有着清亮眸子的燕宣,姝裳一晃神:这男人,该不会也是上官绛的……
洛水神女忽然就有点不自在,犹豫着问,“你身上的伤痛不痛?我帮你去拿些药酒抹一抹?”
虽是询问口气,她转身便取来了伤药和一方柔帕。见燕宣双手皆是被树枝划出的伤口,本想替他上药,转念又多几分不甘:自己神女身份尊贵,怎么能伺候一个魔物战俘?姝裳停下步子,拿着药瓶的手搁在半空,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燕宣似是猜到她的顾虑,上前接过药瓶,帕子却没有拿,只冲姝裳点点头,“我这便回去桃林,今夜叨扰还望海涵,若神女日后有所差遣,燕宣甘愿赴汤蹈火。”
谁、谁要你赴汤蹈火的?她鼻中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将帕子丢到他怀中。
房门开又合。
洛水神女快步走到窗户边,透着窗缝悄悄目送燕宣离开。看着那匀称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桃林之中,她心里直犯愁:这下,可当真成了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