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威。”
“什么?”
“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做法,”阿尔瓦法师说:“但我今天看到城墙上……”
“又多了三个。嗯哼,”哈威说,他从文书堆积如山的书桌后抬起头来,他的头发打了发蜡,这种用蜂蜡和鲸鱼油一起糅合而成的膏体让他的头发光滑、闪亮并且整齐,虽然它们在短短几个月里就从乌黑变成了灰白,但让阿尔瓦看来,它们就像是头盔一样保护着下面那颗珍贵的脑袋:“他们种植和贩卖了违禁品。”
“碧岬堤堡原有的法律是监禁与罚款。”
“现在不了。”哈威说。
“平民们可能会因此畏惧你。”
“以及憎恨我,”哈威语调平和地说:“就像那些议员那样,但没有人能比你更清楚那些小花儿的危害了,我不能看着我的子民就此无知地堕落下去。”
“我现在几乎有点后悔,”阿尔瓦法师喃喃道:“你知道你将来会面对什么,还有会得到怎样的待遇,你是我的朋友,哈威,我原本不该把你拖到这个泥沼里来。”
“但我还是会看到这个泥沼的,它距离你我是如此之近。”哈威说:“我会连靴子也不脱就跳进来的。”
“别和我说你想要做一个圣人。”
“就让我做一个圣人,”哈威站起来,转过书桌,将手放在阿尔瓦法师的肩膀上,“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很高兴我能这么做,我知道,阿尔瓦,你是在为我忧心。但是,我亲爱的朋友,碧岬堤堡原先是个自由城市,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不受强硬管制的生活,碧岬堤堡原先的法律宽松的就像是一张渔网,尤其是对于本城居民——但现在不行,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我——他们渴望那种药草带来的如同滚滚潮水般的金币,对我们的告诫不以为然,如果我今天宽恕了一个带着几盎司药膏的游商,明天城市里就会多出上万个,而那个种植了药草的农民不被绞死,那么我敢担保,今天盛夏我们就能看到城郊外遍布艳丽的花朵。阿尔瓦,我们正在建造一座大堤,而一座大堤,只要有一只蚂蚁在里面筑巢,那么它的溃塌也就指日可待了。”
“那么你应该得到我的帮助,而不是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罪恶。”
“只要你在碧岬堤堡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哈威说,一边重重地拍打着朋友的肩膀,一边露出笑容,他的眉毛往上抬起,皱纹在额头上堆积起来:“谁不知道碧岬堤堡有着一个极其强大的法师阿尔瓦呢,你比一支军队更令那些盗贼和海盗们为之恐惧与敬畏。当然,还要那些总是蠢蠢欲动的手指和舌头。”
阿尔瓦走出哈威的官邸,也可以说是大公的堡垒的时候,心情仍然一片沉重——哈威解散议会已经让碧岬堤堡最具权势的那些人与他成为死敌,而他所颁布的,严苛的法律与细密的条例更是压迫得平民们也透不过气来,他们的脸上带着畏惧,但心里却充满了怒火,只是碍于士兵与骑士们手中的长矛刀剑,以及阿尔瓦法师才没有爆发出来。但阿尔瓦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被打断了思考的法师严厉地看向那个方向,发现几个士兵正在追逐着一个孩子,阿尔瓦法师的弟子伸出一只手,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猛地撞在一个透明的屏障上面,他仰面跌倒,捂着那只可怜的鼻子,随后赶到的士兵立刻把他提了起来。
“他做了什么?”阿尔瓦法师问:“盗窃还是抢劫?”
“我没有!”那个孩子立即大叫道,但因为鼻子遭到撞击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一口大缸里发出来的。
“他的确没有,”那个士兵向阿尔瓦法师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说,“但他用血涂抹了官邸的墙壁。”
阿尔瓦法师依照着他所指的位置看去,他看到了柔和的象牙白色墙壁上确实有着血迹,它们被涂抹的乱七八糟,但还是可以看出字母的大略形状,而这些单词,虽然有着一两个字母的错误,但还是可以看出它们原先应该是“恶魔”,“粪便”或是“死亡”之类的。哈威的士兵们都学习过如何写字与读书,但这些字母都写(涂抹)得很大,又太杂乱,大概也只有对文字格外敏感的法师才能辨认的出来。
“谁让你在上面写这个?”阿尔瓦法师严厉地责问道。
孩子畏怯地看了一眼这个身着长袍的人,那是个法师,他的母亲教导过他:“我没有!”他抵赖道。
“你的手掌上还带着血迹呢。”士兵们好笑地说。
“你知道你在羞辱一个大公吗?”听到这句话后,士兵们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或许可以容忍一个孩子的恶作剧,但如果这是一个有意为之的侮辱性行为,那么这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罪名。
孩子僵直了一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似乎快要被自己的恐惧折磨死了,但极其突然地,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在发现自己无法逃脱的时候,他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那就绞死我吧!”他喊道:“绞死我,把我挂在城墙上,就和我的父亲一样!”他尖利的声音几乎要震破士兵和法师的耳膜:“尽管去做吧,为了你们的暴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的小妹妹也死了,现在我的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而我也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没关系,把我也挂在城墙上,向你们的暴君献媚去吧!把我挂在我的父亲身边,让所有人都看看,看看那个魔鬼的恶……”
阿尔瓦法师的弟子看了一眼阿尔瓦法师,他擅自施放了一个法术,但他确实觉得让这个孩子继续喊叫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碧岬堤堡的法律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无知与莽撞而判处他绞刑,”阿尔瓦法师说:“你必须感谢这一点。”然后他对士兵说,“把他带走吧,告诉法庭他犯了怎样的过错。”
士兵们向法师再次鞠了一躬后就离开了,阿尔瓦法师本能地伸出手,在袋子里摸索了一会,他的弟子在等待了大约一刻的时间后发现他正在找什么,基于对导师的了解,他提醒道:“导师,您已经很久不抽水烟了。”所有的烟草和烟具都被他自己扔掉了。
阿尔瓦法师这才想起他的次元袋里可能只剩下了果干和浆果,他捏出一枚蔓越莓果干放在嘴里,同时坚定了他在看见那个孩子时有所动摇的心,因为就在刚刚的那一刻,他所缅怀的正是那种药草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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