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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敦敦沉默了一下,从尖颚港到玛罗吉不算是段很长的路程,但这段时间也足以让他了解这个应当信奉月神苏纶的吟游诗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要他说,这个年轻人更像是罗萨达的信徒,生来养尊处优,无所顾忌,但让他如坐针毡的是,对方身上居然还带着一点从经年的盗贼与黑暗祭司身上才能看到的阴冷气息......他见过那种人,知道任何欺骗,哪怕是善意的,无意的,也会引发一场你绝对不想经受的酷刑。
“我原先是有这个打算,”敦敦深吸了口气说:“但我和玛罗吉的城主打过交道,他不是那种严苛的人——这种绝对的命令,肯定是城里发生了大事,我若是邀请你,不但我,你也要遇到大麻烦——一些人肯定会想要追根究底,你不想被人追根究底,对吧?”
吟游诗人,月神苏纶的信徒,都不能解释这个绿眼睛的客人那一身微光闪烁的魔法用具的来历,虽然自从格瑞纳达解体后,有很大一部分施法者分散流入到了各个城邦与国家,但施法者永远如同砂砾中的珍珠,罕见难得,魔法用具也依然是凡人们追逐珍藏的目标,像这个年轻的吟游诗人这样如同佩戴珠宝首饰那样佩戴魔法用具,可能只有几个强大国家的王室成员才能做到。
亚历克斯笑了笑,在敦敦开始颤抖之前问道:“城外的旅馆叫什么?”
“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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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圈”,对一家旅店来说这可真是古怪,因为旅店的名字一般和所在地的位置、特产、景色,或是旅店老板的经历与外貌特征有关,像是我们熟悉的“钝头酒馆”,是因为尖颚港附近曾经密集着大量的钝头鱼群,这座酒馆里钝头鱼汤也是一道常见的菜肴;碧岬堤堡的白鹭脚旅店则是因为靠近海滨,时常有细长脚的白鹭在周围的海滩觅食休憩;还有高地诺曼的巨人之手旅店,是传说旅店主人曾经在一场战斗中砍下了一个巨人的手。
项圈旅店却和任何一种要素毫无关系,它只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它前身是个圆形的老旧堡垒;第二个原因:这家旅店的主人是一个瑞芬人,他有三个妻子,她们的脖子上挂着铜、银、金的项圈。
“我还以为克瑞法已经逼迫所有的地区与国家取缔了奴隶制度。”亚历克斯说。
“可别这么说,”胖子敦敦擦着汗说道,也许是要弥补之前的“过错”,他坚持要陪着亚历克斯一起到项圈来,项圈旅店距离港口的距离不短,原本敦敦肯定要乘坐抬轿,但亚历克斯不喜欢这个,他也只能徒步跟随:“瑞芬的女人是最幸运的,除了她们,还有什么地方的女性,能够从婴儿到老妪,都由男性给予供养与庇护呢?”
亚历克斯几乎笑出声来。
敦敦代他露出了那个讥讽的笑容:“当然,您只要知道就行,反正她们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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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圈”旅店接纳所有人。
从最卑微的水手、行商和码头上的雇工,又或是一些没有正式职业但有“收入”的女人和男人,到略有身家的商人与冒险者,再到因为各种原因不在玛罗吉城内住宿,只愿意住在城外的贵客。
之前在码头没能感受到的喧嚷在这里复苏并变本加厉,更令人不适的是,无论他们是在吵架,还是在互殴,又或是在搅拌一锅子黏糊糊的海草,在来人经过的时候都会恶狠狠地盯着他,直到有人用鞭子和棍棒把他们赶开,就像是在驱赶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
他们租住在堡垒外的低矮平房里,房间空旷宽大,纵横都有好几十尺,但别以为住客会很舒服——这样的房间往往要住上百个人,男女不分,有人在屋里烧饭,有人在墙角便溺,有婴儿大声哭泣,也有人在做造人的事儿,一个人进了房间又被扒光了丢出来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房屋与房屋间的空地属于洗衣房、水池、厨房(这里我们就要去追究有人在房间里烧饭的事儿了,厨房是要钱的),还有马厩和狗舍,这里的人似乎比房间里的人还要多,他们来来去去,不是举着大盆的衣物就是牵着马或是狗,也有人在打铁,鞣制皮革与缝补衣服,但窥视的目光少了很多。
堡垒里面要安静多了,原先城墙的内墙成了环形楼的外墙,底层是开敞的廊道,廊道的墙壁原先应当是有色的壁画,现在颜色褪得差不多了,上面就横七竖八地写着各种猥亵的话语与带有指向性的描述——像是“一箱黑豆蔻,一一七”或是“海狗牙,三零九”之类的,几乎是商人留下的,好就在旅店里找到买主或是卖主。
也有一些隐晦的黑话,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一般的酒馆与旅店在底层都有一个大厅,供人饮酒、进餐,或是谈些买卖。
“项圈”没有大厅,圆形的小广场取代了它,旅店的客人在这里三五成群,比外面的人更为鱼龙混杂,也要比外面的人更危险。
拒绝了敦敦的陪同,亚历克斯孤身一人走进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抬头看了看他,刻意的忽视比放肆的打量显然更具压迫感,
但看他似乎毫不在意——是天真迟钝的雏鸟?还是无所畏惧的老手?
一个穿着华丽,戴着珠宝的男人结束了与同伴的对话,他瞧上去像是一个商人,却是“砂砾”盗贼公会的一个盗贼,经验老到,手法纯熟,身上也有一件令他得意的魔法防具,他坚信就算自己不能得手,也能毫无损伤地逃脱。
他向亚历克斯走去,带着一丝和善的微笑。
一声尖锐的惨叫完全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他们的视线在盗贼跌落尘埃的八根手指上一掠而过,迅速地凝聚在吟游诗人左手擎着的小五弦琴上——最长的一根琴弦还在微微地震动,发出悦耳的鸣叫,洁净如新,没有留下一丝肮脏的痕迹,但谁都猜到了,正是它毫不留情地切断了盗贼的手指。
有人无声地启动如好人里卡多的魔法用具来探测盗贼身上的防具,那件确实给了盗贼不少帮助的防具如今已经暗淡了下去,很显然,琴弦切断的不止是他的手指。
盗贼只叫喊了一声,下一刻就忍住了痛,没有继续出丑,他喘息着,冷静地用足尖一一挑起起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准备去找一个牧师......或是吟游诗人。
“等等。”
他转过身来,尽最大的力量保持镇定。
那个毁掉了他一双巧手的混蛋将兜帽往后推,露出脸,然后向他展示了一件信物。
“让玛罗吉盗贼公会的首领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