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暇接中深深地震撼,那种惊心动魄与矢志不渝,看似自不量力却偏偏不坠青云之志,或许某一天,终会水滴石穿……这壁彩画总是在不同时段给她以不同的悟。正出神,一个身穿浅碧纱裙的婢女奉上茶来,海澜斜睨一眼又略啜了一口,方唤道:“红玉。”
红玉是她的贴身婢女,面容皎好更兼身姿窈窕,有一手极漂亮的刺绣活,却自视甚高,海澜素来不喜,碍于其母庄氏打小便服侍自己母亲,这才留了在身边。不过这一点除李嬷嬷外并无他人知晓。
“奴婢在。”
“红玉,三妹初来乍到,尚无得力的婢女。你千伶百俐的,拨了你去伺候她,我也放心。”
红玉听了这话先是面露喜色,乍一想又觉不妥,自己都已及笄了若留在小姐身边或许将来还可当个陪嫁丫鬟,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跟个小毛孩……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忙推脱道:“小姐,奴婢年轻,经验不足,怕难以当此重任,恐有负小姐所托。”
“无妨。”海澜轻笑一声,“有孙嬷嬷从旁协助你还怕甚?三妹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好好服侍自少不了你的好处。”她可没有错过红玉眼里的纠结与挣扎。
连小姐最重视的孙嬷嬷都指给了三小姐,可见此女的分量……红玉斟酌再三,只得应了。
“李嬷嬷,你素来沉稳,得空时亦过去你点拨一下三妹的礼仪。”
“诺。”
海澜睇嬷嬷一眼,嬷嬷会意,拿出一只赤金缠丝双扣镯,“这是小姐赏你的,好好收着,这可是上好的赤金之物呢。”
“诺。”红玉晦暗不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得瑟。然后收拾一番去了芳华院。
草草用了晚膳便由李嬷嬷亲自伺候着沐浴。这一院子的奴婢皆以为小姐最离不得孙嬷嬷,殊不知这李嬷嬷才真正是她的心腹。眼见得四下无人,嬷嬷嗤的一笑,“这会子除了钉子,倒也身子松快。”
海澜会意一笑,点了点头。
“那严家老爷的手也伸得真长,幸亏老爷子当初发现得早。”
“可不是么?”海澜面带薄嗔,“江家给的赏赐本就不少,谁知孙嬷嬷她……”
“小姐,奴婢觉着不如明日您私下召见于她,安抚一番,以免严老爷又有新的动作。”
海澜沉吟片刻,笑道:“那就依你所言,就跟红玉的赏赐一样吧。”
见高卧软枕的她毫无睡意,嬷嬷拿出那本厚厚的札记递与她,然后自散发着幽幽香气的楠木衣橱里找了块兽头云锦靠垫塞在她背后,又拔下头上的银凤镂花长簪挑了挑紫檀喜鹊石榴纹三屉炕桌上珐琅彩瓷烛台的灯芯,正欲转身去熬药,忽听海澜道:“嬷嬷,且将那张方子给我瞧瞧。”
嬷嬷忙取了呈上来,定睛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太子参1钱,山药、白术各2钱,生黄芪3钱,麦冬、黄芪各5钱,黄精、鸡血藤各6钱,水煎服,每日服一剂,半月后每两日一剂,一月后每三日一剂,一月半后每五日一剂,不由笑道:“他不仅医术高超,便是在用药量上也极为严谨。”
嬷嬷亦笑,“正所谓医者父母心。”
“不仅如此,恐怕这也是他医术精湛之故。”海澜仰头看着嬷嬷,“能将细枝末节做细做好,又持之以恒,岂是一般人可能做到的?”
嬷嬷伸手捋了捋额前一缕青丝,眼睛多了一丝慎重,“也许将琐事当大事来做,才便能累积做大事的底气与魄力。”
海澜赞许地看着她,一面点点头,许久未说话,似在思量,嬷嬷也不打搅,只轻轻地退了出去。
海澜将方子收于炕桌的屉子里,又打开了那本厚厚的札记,随手一翻发现所记甚祥,不单有品名、药性、禁忌,还在附图下方注明此药长于何处,若是人工配置需注意的事项,最难得的是没有用方子上龙飞凤舞的草书,改用端方的小楷,图亦描得栩栩如生,胡神医在字画上的功力由此可见一斑。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出神,如此心思剔透之人,还不知其子嗣怎样的聪慧绝伦呢?可他却将札记给了自己,言谈之中又有些萧瑟独孤之气,难不成竟未成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