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的宴虽不奢靡,却十分精致,除却几个时令素炒小菜外,雪华大都闻所未闻,比如干蒸加吉鱼、黄焖鳗、干煎大虾碌、烧片糟鸡、荔枝肉、清汤火方、鸭包鱼翅、西瓜鸡、龙井仁、干炸响铃、汤泡肚、金钱鱼、雪冬烧山鸡,另一道酸辣乌鱼蛋汤,平嬷嬷在一旁布菜,李嬷嬷则如数家珍地讲解各道菜的出处及特色,雪华一面用膳,一面留神听,倒是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待两人用的差不多了,平嬷嬷方令人一样一样地撤了,海澜便道:“三妹,随我在院中走走可好?”
雪华微微一笑,“华儿正有此意。”
二人便绕着院墙走,一面闲话,走得乏了,才进了掩映在树荫与木槿花丛中的一处凉亭,在铺设了锦垫的酸枝木圈椅坐了下来,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早已摆好了茶点。
海澜提起青花黄陶茶壶往两个粉青釉印花缠枝莲纹茶盅里注入水,一面笑道:“三妹,你且尝尝看杯中之物。”
但见一汪碧澈的茶汤中漂浮着或莹白或粉紫的花瓣,堪比清雅中的绝艳,雪华眼尖早已发现那是孙嬷嬷所说的木槿花瓣,却不动声色端起茶盅徐徐啜了一口,这才笑道:“此茶涩味略重,取木槿花瓣同泡,于涩味中平添一股甘香,既赏心悦目又回味无穷,端的是蕙质兰心。”
“三妹这张小嘴,如今愈发的伶俐了,只不知你的学业如何?”
“长姐,华儿不过刚念完《论语》,尚有些许生涩之处。”
“既是生涩,那就该多加诵读增强理解,一面将自己所解告知夫子看看是否有误。”
“多谢长姐提点,华儿定当铭记于心。”雪华忙起身应了。
海澜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又问:“三妹,你道孔夫子如何?”
雪华不假思索而道:“孔夫子乃颇有声望和影响力的大学问家,首开私塾,更是儒家一派的创始人,其学说与思想主张源远流长,在上位者心目中可谓根深蒂固。”
海澜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又问:“所言虽然不错,可你是否想过为何上位者如此推崇孔夫子的儒家学说?”
雪华茫然地摇摇头。
海澜轻啜两口茶水这才道:“孔夫子的克己服礼固然有其可取之处,不过更多更大的用处却是确认、稳固皇家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愚弄市井小民,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试想处于强势地位之人如何肯被他人动弹,是以大力推崇儒家学说。”
雪华瞠目结舌,“长姐所言确有道理----只华儿闻所未闻,且夫子亦不曾说起……”
海澜嗤笑道:“夫子如何肯与你说这个?一来有悖皇家意图,二来女子从来皆处于依附男性的从属地位,试问,又有多少男子乐意看到女子与自己一较高下?”
雪华不禁默然,好一会才又问道:“如今女子地位卑微,似成定局,又能奈之何?”
海澜不慌不忙道:“自古以来女子有才名又载册青史者不在少数,能得大肆宣传者寡。如西汉卓文君不但貌美如花,且精通音律,善抚琴,能诗善画,留下了不少不朽之作,如《白头吟》中的经典名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是我最为佩服的女子之一,她为司马相如不惜夜奔甚至当垆卖酒,足见过人胆识;后来司马相如写了一封家书‘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给她,卓文君见少了一个亿,心知夫君不过暗示自己已将从前忘得一干二净,回了一首《诀别书》,令相如羞愧万分再也不提遗妻纳妾之事。东汉史学家、文学家班昭不仅续写《汉书》、完成八表,还留有赋、颂、铭、诔、问等十六篇,其造诣被范晔称颂为‘博学高才’,攥写的《女诫》被视为妇女的行为准则----只这一点我并不认同,毕竟这极大地禁锢了女子的思想和自由。东汉蔡文姬在文学、音乐、书法上皆有极高的成就,被誉为‘才气英英’之人。还有李清照、上官婉儿在文学史上亦有一席之地。至于一代女皇武则天,更具济世安邦之大才,开创盛世……”
“女子既然有不输与男子之才为何还得委委屈曲示人?”
海澜敛容道:“所谓委曲求全,也不是全无道理。除非胜券在握,否则谁会傻到以卵击石与上位者作对呢?欲赢得未来必先保全自己,何苦做枪打的出头鸟?”
雪华省悟道:“那华儿以后也不必在意那些虚名。”
“如此甚好,那长姐亦可稍稍安心。尤其是宫里,若风头太劲,必招来其他妃嫔的嫉恨,甚至欲除之而后快,此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不能肆意张扬自己的才情,若是全都披露人前,固引得他人一时侧目,亦不过昙花一现的惊艳,事后谁还记得你?细水长流,关键时露一手,别人才会把你牢牢记在心里,这才是刻骨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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