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裴季昭短暂的呆滞中,子杳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地上的蒲团上。
她问裴季昭,“有刀吗?”
裴季昭想说没有,结果在触及她的视线后,还是从腰上拔了把短刀给她。
子杳将刀插进蒲团里,粗暴地将蒲团割开。
只是她割到一半时,刀忽然被裴季昭抢了过去。
裴季昭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也不说话,抱着蒲团,一点点地将蒲团剖开。
最开始,里面不过是些寻常的棉絮布料,等将蒲团完全割开后,他从里面找到一件明黄色的衣服。
是龙袍。
裴季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而后他又去拿他刚刚放在地上的信,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信件。
“大王,见信如晤,裴怀安奉上……”
“此年朝廷时逢旱灾,百姓缺衣少食,朝廷粮马不足,是乃大王进攻的上好时机……”
“大王,此战虽不利,但岭南道由李帅把手。此人身手虽好,但好大喜功,大王可见机行事。安奉上岭南道舆图一份。”
裴季昭将信件中夹带的东西展开,果然是一份岭南道舆图。
他看了看龙袍,又看了看手里的信件。
他虽然不如长兄受父亲器重,但对于父亲的字体也是熟悉的,此刻完全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父亲这是……要造反?”
看吧,这些东西多么的天衣无缝,就连裴怀安的亲生儿子都忍不住去怀疑。
继而裴季昭又道,“怎么可能呢?我父亲怎么会勾结外敌呢?怎么会想要谋反呢?”
这江山如许,有多少是裴家人的功劳,他怎么忍心让这片山河燃起战火呢?
子杳看着他有些惶惶不安的样子,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定的答案,“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我父亲没有要造反?”裴季昭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那为什么我家会有这些东西?”
子杳说,“可以换一种说法,是有人想要他谋反。”
她直视这个直到今日仍旧天真飞扬的少将军,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无处躲藏。
从今天起,他就要开始成长了。
裴季昭还有些愣愣的,“谁?”
子杳回他,“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再好理解不过了,裴季昭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继而双目赤红,握紧了拳头,难以置信道,“他怎么能?他的天下都是我爹打下来的!”
他无法想象,如果真的让人搜到了这些东西,对于裴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子杳说,“权力如毒药,没什么不可能的。”
功高震主,多少权臣武将逃不开的宿命。
她站直了身子,迎着朝阳,背对着裴季昭,“你如今已经知道了,想要怎么做?”
说罢,她将一只手挡在头上,侧过脸看向他。
裴季昭抖着手,拿起了摆在案桌上的蜡烛。
但蜡烛还没有接触到信件,就被子杳拦住了。
“你要以什么名头毁了这些东西?”
裴季昭神色已经有些狰狞了,但还是强压着满心的怒火,问子杳,“还需要名头吗,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子杳回他,“这些东西确实不应该存在,但这些东西也不是你能够处理的。”
“你现在毁了它,是打草惊蛇。”
等到时皇帝布好了局,派人来搜查,却找不到证据时,就会明白,裴家已经明白他的心思,知晓他的布局。
与他彻底离心了。
对于旁人而言,毁灭证据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是好办法,可这个办法并不适合于一朝天子。
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会让帝王更加的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便更容不下裴家了。
到那时,裴家的境地要比现在艰难得多。
裴家要面对的,恐怕就是帝王明目张胆的针对了。
她说,“交给你父亲,这不是你能处理得了的。”
裴季昭拿着信,整个人突然颓废下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他手里,他却毫无办法。
子杳又说,“你就算真的想要毁了它,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裴季昭眼睛忽然一亮。
他看着手里的蜡烛,又看了看信件与龙袍。
他将信件与龙袍都仔细收好,将蜡烛丢在了床铺幔帐上。
于是在以为兄长是来看自己、兴高采烈地从祠堂偷偷跑出来的裴苒从门外冲进来时,亲眼看见她的兄长点燃了父亲给姑母布置的祠堂。
她惊声道,“裴季昭,你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