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萨城还在燃烧。
没有云的夜穹变成了霜红色。
诺亚刚刚回到帐篷,坐下没多久,墨水寒递给他的水还没有喝完,外面就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这一次,最好的选择应是同艾萨克和丽莎一起从小道离开,沿着多玛河向下再回到通往西维尔平原的马道上,路途应不会太过遥远。
诺亚走出帐篷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水寒,才稍微镇定了些。
外面站着两名身穿银色甲胄的士兵,被远处的火光照的一片通红,或许是天气太过闷热,他们满身是汗。
众多手持武器的士兵匆匆跑过,那名黑甲将领应已率兵从侧翼小道包抄,诺亚下意识的往东边和西边看去,眉头轻轻皱起,那边正好是两处矮坡,傍晚时分朱黄色的沙石沉默黑黝,不久之后那里将响起最悲壮的声音。
远方,响起沉重雄浑的战鼓声。
地龙皮制作的鼓囊能确保声音传的很远,兽族喜好擂响战鼓激发士兵的斗志,在兽族萨满图腾的加持下,形成战歌光环,赋予附近士兵血脉中传承的蛮荒之力,抑或给敌人施加不良状态。
人类的军队中没有萨满,但地龙皮包裹的战鼓,发出沉闷雷点般的声响,大地轻微颤抖,犹如从废墟伸出走来的恶魔,极容易动摇敌方军心。
指挥官会确保行军的步伐与战鼓声相一致,而那渐渐加快的鼓点声意味着骑士们已经初步开始冲刺,这摸样竟是准备干脆利落地撕破奥列的防线。
军营中每隔200步便有一个巨大的火盆,不远处的火盆交叉放着几柄三棱长枪,墨水寒走过去拿起了一柄,放在手里掂了掂,随意甩出一阵棍枪幻影,笔直地束在背后。
诺亚看向远方,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难以看清什么,他回头看了眼紧紧跟在身后的两名护卫。
那闪耀着光泽的铠甲,背后的盾牌与单手剑异常稳定而冷酷,只是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脖颈。
“怕死吗?”诺亚本不应该这样问,因为他们是奥列派来保护他的战士,然而他看着他们,还是问了,眉头微微皱起。
死亡的气息悄然蔓延,大型战场中死人越多对诺亚越有好处,除了被腐蚀的灵魂与死亡能量不能强行吸收外,战场中刚刚死亡的尸体散发的死亡能量对诺亚而言,简直就是补药,无尽的补药。
虽然身体吸收的程度是有限的,却可以用来肆意强化身体,就好比身边有成推的补药任由诺亚糟蹋,即便是效果不显著,但随着反复淬炼提升,最终就会产生质变。
然而此刻他又在思索着死亡,死亡并不是冰冷无情的,他想着,就如同那名黑甲将领明知奔赴死亡,却义无反顾。
这两名护卫投向诺亚的目光微讶,诺亚身上诡异的气质很难把他当作一个八岁的小孩,站在杂乱的人群中,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把的未出鞘的剑,外面神秘清隽,出鞘却一定是寒光闪耀。
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感觉,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是这般想的。
其中一个护卫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他站定未动,犹如屹立悬崖的苍然银树。
“当然怕死,但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已经比预想的晚了很多,而且我很知足,能够遇上像普科烈这样的好兄弟,能够和他一起战死是我的荣誉。”说着,他炯炯的目光看向另一名护卫。
“哦?所以你叫普科烈?听起来像雪域莫比西人的名字。”诺亚咂咂嘴,思忖着兄弟情这玩意,似乎很脆弱,但有时也很强大,与力量无关,那是一种信念。
信念?他想着心中放逐的荒芜理想,从未有过任何信念。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总不值得后人去缅怀什么吧。
名叫普科烈的护卫点点头,他摘下护手,紧紧握住另一个护卫的手,头盔下露出浓密向外炸开的红色须髯,声音激动:“他娘的,我普科烈一生就他妈认定你刘东阳这个兄弟了,这一点,就连战神的荣耀也无法改变!”
这个世上最为郑重严肃的誓言,是用信仰起誓,当一个战士超越战神的信仰时,那感情便犹磐石一般厚重。
“刘东阳?你从西蜀来?”这时一直沉默的墨水寒突然开口问道。
刘东阳一怔,随即说道:“是的,西蜀槐水镇。”
诺亚好奇地看向墨水寒,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他面部肌肉轻微的抖动就能发现他应该很熟悉,但是失望的是,墨水寒随即沉默了,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刘东阳身子一僵,按照常理接下来对方应该表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对话戛然而止,略显尴尬。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兵器交加的声音,战鼓声突然中止了,只剩下激烈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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