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手术室外。

    凌晨一点。

    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

    左晏的母亲像丢了魂魄，目光呆滞的望着手术室的门。左晏的父亲深皱的眉头，双手抱着头靠着墙壁蹲下，强烈的罪恶感变成一条捆在身上的缰绳，让他快要接近窒息，墙壁的冰冷穿透了他的脊背，身体像被困在了荒芜的冰川之中。

    李赞逸只受了皮外烫伤，经过检查和伤口处理后，向手术室走过来。

    “她又是和你在一起受的伤？”

    左晏的母亲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李赞逸，但已经没有力气去和他撕扯。

    “对不起！”

    李赞逸并不在意这样的误会，他此刻只担心左晏的安危。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和左晏走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闹出这种事情！你是打算害死她才打算罢手？”

    “你先别这样！都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对人家乱发脾气？”左晏的父亲站起身劝说她，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看向李赞逸，“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晏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左晏她……”李赞逸想，不该说左晏有轻生的念头，“是商场忽然起了火，往外跑的时候被烧断的木板砸到了。”

    母亲继续紧逼着李赞逸，“那你怎么没事？”

    父亲说，“你没看见他包着伤口吗？“

    “你在帮谁说话？”母亲使出浑身力气朝父亲吼了一句，“左晏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因为你！我的人生也就算了！可孩子该怎么办！左芸早产，总是病怏怏的。现在左晏突然变成了这样，如果左晏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都别活了！活着干什么！”母亲用拳头捶向自己的胸口，“我们是自私的父母，左晏恨我们，所以才想离开我们……”母亲失声痛哭，忽然她面朝手术室的方向跪在了地上，“左晏！是妈错了！我对不起你！你说的对！那个时候我该原谅你爸爸！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不该对你那么苛刻！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吧！别丢下我！”

    天，就要塌下来了。母亲在用最后的力气去祈求左晏的原谅。

    父亲将母亲扶回旁边的长椅上，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她的肩膀。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想让左晏早点脱离危险，其他的事情都变的不重要。

    李赞逸站在一边，静静的望着手术室的门，他在和左晏说，‘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换你的平安无恙。’

    左晏在地狱中挣扎着，身体被固定在刑架上，任由利器刺向身体，痛不欲生。她拼劲全力挣脱却始终无法挪动脚步。忽然，她好像听到了叫喊声，是母亲在召唤她回家，还有李赞逸的声音，那些声音带给了她无限的力量，她继续挣脱……

    手术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主刀医生终于完成了手术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冲到了医生面前，“我女儿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现在开始进入观察期，如果情况平稳的度过三天，就脱离危险期了，现在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和休息！”

    母亲和父亲无限的感激，“谢谢！谢谢！……”

    李赞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手术室的门轻声说，“谢谢你左晏！谢谢你能挺过来。”

    左晏被推出了手术室，向重症监护病房的方向去。李赞逸望了一眼左晏的脸，面色如死一般，他心疼到红了眼眶。他追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医院是一个能熄灭欲望的地方。在这里，只要病人能恢复健康，其他的一切都变的不重要。不管左晏是不是做了别人的女朋友，不管她是不是恨他，他只要她活下去，健康的活下去。

    ……

    市中心医院。

    夏至美和江远萧彻底的检查了一遍身体，都没有发现异常，除了夏至美额头的伤口。

    双方的父母亲都慌慌张张的赶到了医院。

    夏至美包扎好额头之后，一直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大家都十分焦急为什么她还一直昏睡着，医生解释说是因为深度惊吓和疲惫的睡眠状态，只有夏至美自己知道她一半是在装睡，一半是真的很疲惫。如果江远萧看到她没事，一定会离开她去找左晏，想到这里，又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局部麻醉的药效渐渐退去，剧烈的疼痛折磨着额头的神经。

    夏至美的母亲让女儿好好休息，打发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至美的母亲肖珊脸色阴云密布，低声质问江远萧。深夜里太过安静，夏至美躺在病床上还是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虽然江远萧之前觉得夏至美执拗无理，但看着夏至美受伤躺在病房里，所有的错就都变成了他的。

    肖珊紧逼着江远萧的眼睛追问，“你觉得我是想听你道歉吗？我在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至美怎么会和你的车追尾？你们吵架了？因为什么吵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远萧打算把和夏至美分手的事情说出来，被江远萧的母亲打断了。

    “肖珊！两个孩子在一起吵架也是难免的，最重要的是要等至美醒过来确定她安全无恙，不管怎么样都是远萧的错，他会在这一直守着至美！”

    张妍怕江远萧一时冲动就说出他要和夏至美分手的事，急忙替他把话挡了下来。

    肖珊看着江远萧，“为什么这些话要你妈妈来和我说？”

    张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江远萧，“你到是说话啊！”

    江远萧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其实……我和至美……”

    夏至美细细的听着他们说的话，听到这里她终于还是没有克服那种恐惧，害怕江远萧说出要和她分手的话，如果是那样，父母亲绝对不会再允许她和江远萧在交往了。

    “妈！”

    夏至美喊着母亲。

    肖珊听到夏至美的声音，立刻推门走进病房，“至美！……至美！你觉得怎么样？哪里觉得不舒服都告诉妈妈！”

    肖珊坐到病床边双手捧着女儿的脸颊，心疼不已。

    几个人也纷纷走进病房。

    “妈！我没事！都是我不小心才弄成这样，不怪远萧。”夏至美对母亲笑着，然后看向江远萧，“你留下来陪我吧，爸、妈、江伯父、江伯母，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了！”

    肖珊说，“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有远萧陪我！”

    “他一个男孩子粗心大意的，怎么照顾你？”

    “我累了，想睡了，明天你们再来嘛！”

    肖珊见女儿执拗，坚持下去也拗不过，“那好吧！”肖珊站起身看着江远萧说，“如果你对至美不是全心全意，我们夏家不会稀罕你这样的女婿，你就这点本事？自己长一张嘴是干什么的？不是张妍为你说话，就是至美为你说话！现在眼前最重要的是把至美的病养好，有什么事情等至美好了我们再说！”

    肖珊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如果不是江远萧做了对不起至美的事情，至美是不会拿生命来开玩笑的。她走出病房，把其他人都送走，然后自己留下来，守在女儿的病房外，在这种情况下，她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守护女儿。

    江远萧坐在夏至美在病床边。

    空气如死一般沉寂，还充斥着令人恶心的消毒水的气味。

    “至美！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

    夏至美转过身背对着江远萧，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我现在变成这样，说什么都是空洞。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除非我想放弃你了，或者是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为了我而浪费你的青春，这又何必呢？”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感情，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你就变成了我的信仰。和你相爱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我们要相守一生的，难免会出现一些偏差，就算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我不会太放在心上，难道我会连这一点宽容都没有吗？也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厌倦你，喜欢上别的男人，但我不会离开你，我终究还是要和你相守。”

    夏至美流着眼泪，泪水顺着眼角流进枕芯。

    江远萧没有再说话，他不明白她的执着到底是什么。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任性是对他人的摧毁，而被摧毁的人，会认为那是对方赐予的灾难，从不想，所有的痛苦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桎梏。

    ……

    第二天上午。

    重症监护室里，左晏仍在昏迷，但情况趋于稳定，医生也告知说不需要太担心。

    左晏的母亲穿着隔离服贴近女儿的脸，直到她真切的听到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这是她才想起，为什么左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江远萧却始终没有露面，难道是因为李赞逸的事情闹了矛盾？江远萧也许根本不知道昨天左晏是和李赞逸在一起？如果是这样，他要是知道了左晏因为李赞逸受伤，会不会一怒之下和左晏分手？……太多的疑问在心里打着结。走出监护室，她拿起电话，打给了江远萧。

    夏至美的病房里。

    肖珊一早上就交代江远萧好好照顾夏至美然后就离开了。

    夏至美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静静的听着江远萧的呼吸声。

    江远萧今天下午才有两节课要上，他这个学期的课程表早就在夏至美的手里，想撒谎说去学校上课都不行。

    江远萧的手机一响，是左晏母亲的来电。他看了看夏至美，然后转身走出病房接起电话。

    正好此时，张妍也赶到了这里。

    “远萧！左晏受伤了！你……知道吗？”

    “什么？”江远萧震惊，“左晏伤了哪里？严不严重？”

    “原来你不知道！她……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昨晚被送来急救，肋骨骨折伤到了内脏，不过还好抢救及时，应该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江远萧死死的握紧电话，手心卷出了汗水，“她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张妍将电话抢了过来，“你给我打起精神！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然后，她接起了电话，“你是左晏的妈妈？”

    “额……是！您是？”

    “我是江远萧的妈妈！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见一面？”

    “额……好！不过……”

    “就现在吧！地点你定，我现在就赶过去！”

    “这里是……博爱医院……”

    “那就在医院前面的咖啡厅见吧，医院对面就有一家。”

    “……好！”

    张妍先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塞到了自己包里，对江远萧怒斥道，“从现在开始，你就专心照顾至美！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妈！如果不是你昨天对左晏说那些过分的话！至少她不会出事的！她现在受伤躺在医院里，我必须过去看她！”

    “既然你说是因为我，那该我去看她才对！”

    “妈！”

    “你不要忘了！至美为了你，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安全！这个时候你再惹出什么乱子！别说夏家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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