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穆云枭很客气地问了缘爱一句,“要我们离开吗?”
“不用了。我也不在乎你们在不在。”缘爱说,“再说,你们肯定会躲起来偷听的。”
“奇怪了,在我们面前脸皮可以厚,怎么对着小黑就要装天真了呢。”孟晓沁又嘀咕了一句,又被穆云枭踢了一脚。
于是他们俩扭过头,假装玩电脑玩手机,抱着靠枕装睡,却支楞着耳朵听缘爱的告别。
“对不起,我来晚了。”缘爱坐在昏迷的小黑身边,说。
“我不知道,瀛洲一年,相当于人界百年。”
“这个你已经讲过了,不要重复嘛。讲点新意出来。”孟晓沁又忍不住插嘴。穆云枭拿过靠枕按扁在她脸上。
“你知道吗,瀛洲的结缘花,就是每一个小花精。每一个小花精的百年生命,可以成全一对情侣。之后,花精的灵魂会再次回到瀛洲,融入泥土里,再次生长发芽,再等待另一个百年的缘分。结缘花精就相当于人间的月老。但是,有谁来成全月老呢?”
穆云枭听到这里,抽了口冷气。想不到单纯傻气的小花精也有这么尖锐的想法。
缘爱旁若无人,只是凝视着上官苍穹五官分明的脸,“其实,花精也期盼有自己的缘分。如果花精在百年成熟后,能遇到一个男人,愿意做她的花奴,那么,这个花精就会成为花神;而她的花奴也将获得永恒的生命,他们可以永生永世圆满下去—条件是花奴必须陪伴花精留在瀛洲—可惜,当年的你,选择了回来找卿卿。”
原来还有这么一小段孟晓沁和穆云枭都不知道的插曲啊。
“花精不能勉强任何人做花奴,所以如果没有人愿意做我的花奴,我只能成全他和别人的爱情。”缘爱伸出了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小黑的脸。
“我知道,我来晚了,卿卿已经不再了。其实我本想劝你陪我回瀛洲的。但是这几天,我看得很清楚,你宁可惦记一个根本已经不在了的卿卿,也没有多看一眼在一旁的我—我陪着你熬夜,陪着你思念卿卿,而你并没有多看我一眼。所以我知道,你不爱我。”
随着她的抚摸,一朵粉色花逐渐从缘爱的身体里分化出来,慢慢地倒在了小黑胸口。花朵愈来愈清晰,花瓣厚实,曲线妖娆,经脉丝丝分明,植根在缘爱的身体里,花朵却在小黑胸口舒展、绽放。
而缘爱的身体却在模糊、变得透明、轻盈,一个完整的人形渐渐变成了剪影,边缘融化,似乎要融进空气里。
“小妖精!”孟晓沁惊叫一声,扑过去想拉住她的手,却感觉她的手滑滑的,握不住了。
“没关系的,我不会死的。”缘爱甜美的脸蛋在空气中荡漾开一个虚无的微笑,“我只是把一百年的花朵给了他—这是七十多年前,我答应过他的。我的魂魄会回到瀛洲去的。”
“再过一百年,你真的还会再孕育出成年的身体吗?”穆云枭问。
“嗯。”缘爱点点头。
“那你还会记得小黑吗?”孟晓沁问。
“嗯,会一直记得的。”缘爱说,“我爱过一个人,爱了一百年;我还会爱下去,再爱一个两个三个一百年的。心里有爱,我才有信心再次孕育花朵。也许,再过几个一百年,他又会来瀛洲呢。”
缘爱终于彻底消失了。
小黑醒来后,拿着一支新鲜饱满的花朵不知所措。
孟晓沁把如何养育这朵花的方法转告给了他,“缘爱说,用无根水养着,可以养一年。但一年后如果你还没有用掉这支花,那么花就会枯死的。”
小黑看起来很郁闷,“她明明知道卿卿都不在了,我又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根本不需要结缘花了。还留给我干什么,白浪费她一百年的心血。”
孟晓沁和穆云枭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这些缘爱都知道。”穆云枭说,“可她并不仅仅是为了兑现自己当年对你的承诺才留下花体的—我想,她是希望你对感情还是抱有信心吧。也许,你还会遇到让你心动的女孩子。”
小黑苦笑,“遇到了又会怎样?”
“转世、投胎,重新做人,才有机会在一起。”孟晓沁说。
小黑有些垂头丧气,“为了一段几十载的恋爱,再次死去活来地折腾一遍?我宁愿继续做鬼差算了。”
孟晓沁和穆云枭又对视一眼。
“那我问你,假设七十多年前你早就知道结局是怎样的,你还会为了卿卿那么拼命吗?还是就打算眼睁睁看她死?”穆云枭问。
小黑愣了愣,嘟囔着,“不管怎样,当然不希望她死喽。”
“那再假设,现在做鬼差的你,有一天忽然知道了转世的卿卿是谁,在哪里,你会去找她吗?”孟晓沁问。
小黑避开了他们的注视,“我真心希望她安好。”
“如果她的安好,要你放弃做鬼差,重新投胎去保护她呢?”两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别问了。”小黑扭头回房间了,手中小心地捧着那朵结缘花,缘爱留给他的希望和鼓励。
沧海一瞬。
或许在芸芸众生中不经意的一瞥,忽然知道她是谁。一切都会改变,哪怕推翻亿万年的假设。谁曾爱过,擦肩而过,不求永恒,不必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