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夕了。”香儿不满地说。谁知冰儿一瞪眼,更不满的道:“怪不得九哥哥他们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原来是跑出宫快活去了!也不知道叫上我,真是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四爷听了,有些愧疚。说来九爷他们没来找她,全是因为自己有公务要处理,而她又被太后下了随侍磨墨的命令,自然不得脱身。
“知道你喜欢热闹,过了晌午,我就带你出去转转。”
“真的?四哥哥最好了!”冰儿顿时喜上眉梢,从食盒里挑了一个粽子剥开,放到四爷面前的小碟子里,大献殷勤。
“那……我们出去的时候,可不可以不坐马车?”
“那你想怎么出去?”
冰儿倩然一笑:“骑马!”
四阿哥心神一晃,不由看得愣住。他总觉得现在的冰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一直又想不出哪里不同,直到刚才她那抬眸一笑,四爷才恍然明白:冰儿变了,举手投足间不觉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魅力。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吐丝做茧的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然进行着质的蜕变。当她破茧而出,化身成蝶的那一刻,不知会有多少人为她的绝代风华所折服!
“四哥哥?”见四爷久未回应,冰儿轻唤他一声。四爷回过神,感慨良多的看着冰儿,伸手轻抚她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好!”
冰儿冲四爷感激一笑,晃晃脑袋,就着他的手掌磨蹭撒娇。
用罢午膳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四爷耐不住冰儿的哀求,两人就顶着大日头出发了。香儿和一个小太监也换了便服骑了马跟在后面。
冰儿特地换了一身荷绿衣裙,长长的头发高高盘起,用一串翡翠珠钿固定住,斜插一支含翠锍金钗,发髻上撒星一般缀着几个白玉小珠钿,衬得那张小脸儿愈发明艳动人。
因为太阳毒,需要打伞,所以冰儿与四爷两人共乘一骑。四爷双手持缰,手臂从冰儿身后伸出,若即若离的环着她的小蛮腰。冰儿呢,手执一把浅绿印荷的油纸伞,偎在四爷怀里,心情无比欢快地哼唱着梁静茹的《宁夏》。无论远观近看,都是一幅郎情妾意的甜蜜画面。
四爷轻拢着冰儿,没有了碍事儿的头发与繁复的发饰,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嗅着冰儿天然自成的清香,听着她轻快动听的歌声,四爷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一样,想要挨着她,靠着她,抱紧她,永远不放开。
“四哥哥?”感觉四阿哥枕着自己的肩,好像困了的样子,冰儿急忙叫他,怕他是中暑了。
“嗯,有些头晕,可能是刚用过膳困劲儿上来了。”四爷想,这大概是自己出生以来谎话说得最假的一次。
“嘿嘿……”冰儿坏笑,“四哥哥这算是晕马么?冰儿见过晕车晕船晕机,晕马倒是头一回。您这也是开了一先例呢!”
四爷忍不住笑了:这丫头居然拿他开涮,真是欠收拾了!遂坐直了身子,冷了脸:“晕马的确很稀罕,就是不知道晕人……有人是不是更稀奇呢?”
“晕……晕人?”冰儿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大热天儿的,她居然觉得有点儿冷。还没反应过来,四爷双臂突然收拢,将她抱紧,然后身子一轻,一阵儿天旋地转。冰儿吓得惊叫一声,手不由得勾住四爷的脖子。谁知四爷身子一斜,也跟着她歪向一边。明知不会真掉下马,冰儿却还是吓得大叫,双手死勾住四爷的脖子,绝不松手。一边急声哀求:“四哥哥,四哥哥,真的要掉下去了!”
难得见冰儿害怕的样子,四爷心里不忍,急忙收身坐起,将她抱回马背。
“怎么,怕了?”擦去冰儿额上惊出的汗,四爷心里疼得不得了,脸上却是一副戏笑模样,“看你平日里仗着武艺高强,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骑术又是一等一的了得,居然还会害怕从马上掉下去。”
“当然怕了!”冰儿余悸未了的拍抚胸口,“武功再高,也怕没有防备的偷袭。我骑术再好,骑马的人又不是我。”
冰儿话还没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惜后悔已来不及。四阿哥轻扯了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这么说,你是对我的骑术没信心了?”
“不是!不是!”冰儿一面拼命摇头,一面可劲儿往四阿哥怀里钻,嘴里还不忘装可怜求饶,“四哥哥骑术最好,是冰儿有眼不识泰山,看走了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呵呵……”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却是敞开心扉的高兴与快乐。冰儿不由愣住,认识四阿哥整整两年,她从未听他这么开心地笑过。他秀气的薄唇第一次没有紧抿着,自然的弯翘张开,露出白净的牙齿。俊朗的脸白皙光泽,不像平时总笼着让人看不透的雾。漆黑的眼睛里柔情一片,不见一丝冷厉。
见四爷发自内心的开心,冰儿心里不由也明媚一片,乖巧地偎在四阿哥怀里,笑得花艳芳飞:“原来四哥哥也会使坏,捉弄人呢!”
“每每被你耍的团团转,就不许我回敬你一回。”
“许!许!”冰儿赶紧小鸡般的啄米。四爷温柔一笑,收起捉弄她的心思,一拉缰绳,加快了马速。
穿梭在重重绿荫中,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开始听到隆隆的鼓声,船手们整齐划一的号子声,间或夹杂着人们助威的呐喊声。
冰儿手搭凉棚,远远的看到一片湛蓝水镜,镜面上承着几条游龙长舟,正箭一般的划开明明水镜,向不远处设的终点游去。
“哇,划的好快啊!”冰儿直接在马上立起身子,四爷怕她摔下马,只好揽着她的腰,勒停了马。
“四哥哥咱们就在这儿看!”
“不过去?”四爷问。
“那儿人那么多,挤破头,也不一定能看到什么!咱们现在在高处,一览无余,正好看他们谁抢得彩球。”
“好!”四爷点点头,脚踩在马蹬上立起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个跪马背上,一个立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赛龙舟。后面香儿他们停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也静静地看着。
等到一只全身漆红如火的龙舟率先冲至终点,夺得桂冠后,冰儿又看了会儿清净如画的水面,才缓缓坐回马背。
“不看了?”四爷随着她也坐回马背,看着冰儿一脸恬淡模样,一时猜不透这丫头在搞什么花样儿。
“真正美景已尽在我心!”冰儿一拍小胸脯,对四阿哥神秘一笑,“过几天四哥哥就会知道了。”
说完手揽过缰绳,一夹马腹,向街市奔去。快到集市时,便下了马,拉着四爷蹿入人流中。
“哇,好多好吃的啊!”冰儿吧嗒小嘴,把口水咽回肚里,不由分说将四爷推到一个卖肉夹馍的摊前。四爷摸了摸身上,尴尬的转过身,一脸无奈。冰儿一下苦了小脸:堂堂皇子居然也会没钱买单?!
偏冰儿又赖在那儿不肯走,一副吃不到饼就不走的架势。四爷没法,只好从身上取下一块稍次些的玉,就要给摊主,香儿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抢在他前面。末了瞪了一眼冰儿:“您才刚用过膳多大会儿,就一副饿狼见到肉腥的馋样儿!”
“我活动量大吃的多是应该的,再说明知下午要出来逛,谁还会傻啦吧唧的吃饱啊!”
香儿气结,看了一眼冒冷汗的四爷,反讥回去:“您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着碗里的,想着还没看到的!”
冰儿眉角一提,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还没看到的!我喜欢想,我能想到,你管得着嘛!”
后面的摊主拿着香儿付了钱的馍,尴尬的看着吵得不亦乐乎的两人,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四爷见了,接过来,递给冰儿。
冰儿嘟着嘴不接,上前几步从香儿手里抢过钱袋,气呼呼的丢了句:“不准跟来!”拉着四爷钻进如潮的人流中。香儿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是追上紧随而去的太监,跟去了。
“哇,这个香囊绣的好漂亮啊!”
“哇,那边的河灯做得好精致啊!”
……
四爷一下午就在冰儿的各种欢呼中,被那丫头拽来拽去,在两边小摊中不停来回穿梭游荡。四爷感觉自己几欲化身绣线,街道就是那道被划开的口子,而冰儿是那根被绣女持在手中的银针,她就那样领着自己在那条沟壑间不停地穿啊穿啊穿啊……直到沟堑的尽头……
“冰儿!”不知道逛了多久,四爷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好一把抱住她,不让她再跑动,靠在她肩上喘气,“歇会儿吧!”
“四哥哥累了吗?”冰儿仍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不见一丝疲色。环首看了一圈,指着一个矮楼道,“那边有个茶楼,咱们过去坐坐,吃点东西,等天黑了去放河灯,好不好?”
“好!”四爷点头,两人便向茶楼走去,后面跟着的小太监和香儿早就先奔进去,安排打点好了一切,等他们一上楼,小太监就迎了过去,把二人引到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
这次香儿再不敢多言,乖乖站在一边,与小太监两人看着四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憋得肺疼。
冰儿总算良心发现,忙得从怀里抽出帕子给人擦汗,又倒了茶水双手奉上。四爷也不多言,伸手接过一气喝了两杯,才感觉不那么燥热,活过来一般吐了一口气。
冰儿见四爷那样,突地就不好意思起来。在现代的时候,还真没一个男的敢跟她逛街。原因在于自己每次的轩然壮举,总是被女伴们添油加醋的夸大一番,几次下来不管是私下玩儿,还是因公出去采购,没有一个男生敢挺身而出。就算被拖去,最后也是找了凉快地儿看东西,绝不跟她们一起逛。相比之下,四爷已经很有奉献精神了。
冰儿点了些清凉祛热的食物,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吃着。突然感觉裙角被人扯了扯,冰儿低头一看,一个看来五六岁的小男孩抓着她的衣服,粉嘟嘟的小脸,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巴巴的望着她:“姐姐,你好漂亮啊!”
冰儿得意一笑,在小孩脸上狠揩了一把油:“你这么乖,姐姐就赏你一块冰心鳕鱼。”说着夹了一块亮晶晶的鱼肉,送到小孩嘴边。男孩张开小嘴,一口叼进嘴里,文雅的吃起来。
“春儿,额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许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吗?”身后传来妇人轻喝声,虽然生气却又极是心疼担忧,好像冰儿给他儿子吃的穿肠□□。
冰儿猜定是身份高贵家的孩子,所以也不生气,站起身对急急赶来的艳丽妇人,笑说:“放心,虽然我现在手头确实有点儿紧,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
冰儿□□裸的玩笑话,可不是所有人都受的起的。那妇人脸上顿时青白一片,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却不经意看到一边坐着的冷面冰山,吓得一惊,赶忙福身去请安。四爷却抬手制止了她:“微服在外,不用多礼。”
那艳丽妇人立起身,尴尬的看向冰儿:“格……姑娘妆容多变,我……眼拙,一时没认出来,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介意!”冰儿摆摆手,疑惑的看向四阿哥。宫里妻妾太多,她又不是喜欢应酬的人,所以每次宫宴她要不偷跑出去自娱自乐,要不就是只顾大吃大喝,对一干人视而不见。所以除了特地拜见过的娘娘们,皇子阿哥们的妻妾她还真认不出几个。
冰儿正不解时,那艳妇拉了小孩到冰儿面前:“春儿,叫姑姑,不能叫姐姐,知道了吗?”
“姑姑!”小孩乖乖叫了一声。冰儿心中顿时大喊遗憾:才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从美艳动人的姐姐,降为年纪一把的姑姑!
“可找着你们了!才一转身的功夫,你们都跑没影了,害我好找!”冰儿正感慨着,突然听到十四阿哥的声音。眼角,湖绿的袍角轻摆,十四俊朗的身姿绕过木栏,逼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