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黎欢没再急着喝,突然抬手解了校服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然后使劲往两边扒。
于风檐一惊,慌着神在想要不要摁住她的手,她已经扯歪领口,露出了纤细的锁骨以及左下方那片字母纹身——half。
“你知道我为什么纹了这个单词吗……”
黎欢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是在我爸妈离婚那天纹的。之前他们不停吵架的时候我都没意识到有多严重,真离婚了才突然反应过来。”
于风檐静静地看着她。
他觉得这样苦涩的笑不该出现在黎欢脸上。黎欢应该是笑得又嚣张又傻气的,眼睛弯成月牙,再露出八颗,九颗,甚至十颗牙来。
不该是现在这样,像只奄奄一息的羚羊,立不起来,更不能从悬崖的这一头跃到那一头了。
于风檐没有接话,黎欢也不需要他回应,只自顾说着,“我当时就在想,原来曾经很相爱的两个人,也是能一刀斩断的。不带筋不带血,干干净净就那么断了。那年我才14岁,根本不能理解,只觉得人跟人的关联好像深不到哪里去,什么灵魂契合,与子偕老,全他妈是狗屁。”
“养的狗会死,种的花草会枯,聚一起的人也迟早会散干净。这世上就没什么完美的事情,没有。”
她低着眼,指尖轻轻抚过那几个字母,“其实纹的时候可疼了,你别看我跟个汉子似的,我也很怕疼的。”
于风檐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巡着那片麦色的肌肤,漂亮的黑色花体英文就像蜘蛛一样匍匐在锁骨下边,有种奇异的美感。他错开眼,问:“所以,是想以此纪念你死去的少女心吗?”
黎欢啧了一声,抄起茶杯又饮尽了,“怎么话一让你说出来就不对味儿呢。”
“我明白你意思。”于风檐又给她斟了一杯茶,“不过,你说当时不理解,那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
黎欢眼神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恢复常色,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指尖轻敲了两下桌沿,随口问:“你应该没我这么囧吧?肯定是家庭美满。”
于风檐正提着紫砂壶淋茶案上的两只蟾蜍茶宠,闻言手一颤,壶嘴偏到边上,撒了一地茶水。
然后,他声音平静地说:“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去年……死于车祸了。”
于风檐没再说多的,起身去拿了拖把。他低着头来回拖刚才泼湿的地板,盯着那里一直拖,一直拖。
黎欢心里梗得慌,连“对不起”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站起来用力抓住他的手,“别拖了,已经干了。”
于风檐定住不动了。
良久,他才抬头看着黎欢,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最好以后也别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想。
黎欢使劲盯了他一阵,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不放心地问:“真没事?我……啧,我不该问这个的,真他妈嘴欠。”
“我很好,别瞎担心了。”于风檐把手抽出来,丢开了拖把,“走,我去帮你拦车。”
他直接往店外去了,黎欢只好跟上,“喂,于风檐。”
于风檐站在马路边,回头看她。
黎欢讪讪的,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便胡乱找了个话题,“明天你要跟他们去公园烧烤?别去了吧,闹心得很,还不如我带你玩儿呢。”
于风檐怔了下,“我本来也不打算去,当时随口应了而已。”
“哦。”黎欢抓了下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你手机在身上吗,给我一下。”
于风檐没问她要干嘛,掏出手机直接递了过去。
黎欢动作飞快地往里边存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顺便发了微信请求,然后又拿出自己手机点了添加。
她弄好后还给于风檐,笑道:“明天打给你,别不接啊。我带你去体育馆玩,想打球还是游泳都行。”
于风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手招到了一辆空车,“上车吧,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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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黎欢果然给他打了电话,他推说不爱打球,不想去。黎欢又怂恿了一阵,见他是真不打算去,也就没再说了。
于风檐周末两天除了看书写卷子,就是到店里坐着。他倒没在意卖出去多少茶叶,反正钱也是要交给戚樊的。他只是每次假装出店门倒垃圾时留着意,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果然一到下午五点左右就会有几个行止鬼祟的人往这边看,在门前状似无意地经过两三次,最后又不进来。
其中两个于风檐还有点印象,之前有几次戚樊也在店里,他就看到过戚樊出去领着人到街对面,进一家白天也营业的酒吧。待不了多久又出来,然后再次换地方。
说是谨慎吧,又偏偏熬不住,每天都在这附近晃。
于风檐面无表情地回身,进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