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烧烤架,看着它们一点点冒出汁液,看着一副心满意足的阿坤,闲来无事,路水查看了一眼还在屋外看火的精壮汉子,疑惑道:
“阿坤叔,外面那谁?已经站了三个多小时了,貌似没吃过什么吧?”
“诶,你说阿二呀……”
醉醺醺的阿坤躺在沙发上,毫无自持。
双眼昏昏沉沉,回忆一下这个名字,赤红的面孔顿时蒙上一层阴霾,哼声道:
“呸,别提那家伙,晦气。”
“喔?”
听见素来团结的司机之间竟然会出现‘晦气’二字,路水查立刻来了兴趣,开口道:
“说来听听,咱们军人一身官威煞气,又这么会怕这些鬼魁魅魉?”
“切。”
摆了摆手。
喝过酒和没喝过酒的阿坤判若两人,粗鲁的挖了挖鼻子,往身上搓了搓然后弹飞一团黑乎乎的污垢。
酒精上脑,底线与保密早已经被丢掉,阿坤皱着眉头思索一下,以嫌弃的语气说着:
“那家伙姓李,真名我也没打听过,反正就是叫阿二,看他老老实实的模样,天知道是不是装的。”
打了个饱嗝,阿坤找来根牙签,撩着牙缝,继续道:
“那家伙,不知道是喝了点酒还是什么,赶夜班的时候连基本的检查都没有做,直接上车就走,谁知道呐,车底下他兄弟阿龙刚刚好在下面修车……”
路水查眉头挑了挑,他很清楚,重型卡车的刹车都是很难控制的,就算立刻踩了刹车,也得行驶出几米后才会停止。
接下来的结局就可以预见了,对于司机这个行业,发生过这种事,恐怕几年内都别想开车,就连雇佣他的老板也得迅速卖掉这辆见过血的货车。
酒精的作用下,对于这些避讳的事情阿坤没有太多感受。
摇了摇头,哀叹道:
“惨啊,阿龙的未婚妻捡了阿龙两条街,当时整个业内都轰动了,咱们这个行业靠的就是人脉,阿二他老弟也算是有些本事,得罪了一片人也才勉强保证他没有被私下打死,可是一场官司是少不了了。”
默默的点头,对于司机这个行业,尤其是一些难以管理的偏僻地方,不认识黑白两道恐怕连路都上不了,打死打断腿都是家常便饭。
虽说收入高,可是日夜颠倒,出一次事,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得赔完。
各有各的难处,只是路水查挺喜欢这种偏僻的见闻,赔笑一声,问道:
“然后呢?”
“然后?”
撇了撇嘴,阿坤再次打开一瓶牛栏山,含上半口,沉声道:
“还能有什么?七十二万一条人命,保险公司赔了三十万,江老板连带责任赔了二十万,剩下的,全部落在阿二头上。”
灌多一口,爽快的呼出一口闷气,阿坤悠悠道:
“整天花天酒地的阿二又不像阿龙那样稳重,两个结拜兄弟兢兢业业干了几年,阿龙都办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又有一个漂亮的大学生女朋友,阿二掏空了家当才办了一个养蛇场,身上还背着几万块贷款,又哪里来的钱赔?十多年牢饭,他那老父老母差点哭瞎了……”
——哦,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轻笑一声,事不关己,路水查当然无法体会这种无助与害怕,更多的只是调侃几句。
这阿二不受待见的原因已经了解,可是他没有蹲牢饭而是在外面看火,这个故事显然没有结束。
路水查继续问道:
“还没有结束吧。”
“当然。”
笑了笑,说着说着阿坤手中的酒瓶再次空了,赤红的脸上多出几分困乏,也没有最初的忧郁。
忽然看了一眼包厢内的胖商人,阿坤敬佩道:
“阿二也是个狠人,遭遇这种灾难,刚刚好是监狱和看守所交接的时候,砸翻了狱卒,看见情况不对,夺车一路横冲直撞,硬生生的冲了几十公里,到学校里把阿龙那未婚妻救了出来。”
“江老板也是个好人啊。”
感慨一句,阿坤捏着手里的酒瓶,酒精上头的刺激感一点点退去,只觉得越来越疲惫,语气低沉道:
“阿龙家里亲戚这么多,阿龙他可是独苗啊,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的阿二根本不敢乱跑,到处是丧尸,只能找个地方锯开了手铐,一路上太吵,阿二干脆把阿龙那婆娘绑了起来,然后跑去找老旧主,这江老板宅心仁厚,赔了这么多还能不计前嫌,力排众议,一路来到军区,阿二他也发誓此生绝不喝酒……”
困倦涌上心头,阿坤手中的酒瓶一点点低垂下去,最后趴在桌子上,囔咕道:
“酒啊…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