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片更大。
“想学吗?”元霄停了下来,往旁边挪动了下,分出半个座位,“来。”
阿尔在他旁边坐下,低头看看琴,又抬头看看元霄,伸出手在琴键上触碰了一下。
他用的指腹触键,一般的老师铁定会骂:“不许折指!”
但在元霄这里没这个规矩,阿尔的平行触键号称比拟霍洛沃夫,连贯平滑,一般人学不来,强行纠正反而会干预他的发展。
“对,就是这样。”元霄终于来了兴致,教他最最基本的乐理:“do、re……”他弹一个音,就唱一个音,嘴里数着拍号。可阿尔似乎对于教学不太感兴趣,那副模样好似一个博士生,突然听见了一加一的数学题般兴致缺缺,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
元霄便把手拿起来:“你试试。”
阿尔点点头,指尖毫无章法可言地在琴键上乱按,耳朵分辨着每一个不同的音,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又浓又长的睫毛下,采自无云的蔚蓝天空般的蓝色眼睛弯起来。
元霄从来没见过白问霖这样笑,问霖懂事,笑也是浅笑,他太过温和礼貌,温和得有距离感。但阿尔不同,元霄完全被他感染,兴致勃勃:“想听吗?”
阿尔大声地“嗯”了声。
元霄摆好手形,无需看谱,舒伯特《小夜曲》从他修长的手指下清晰平滑地流泻出。
他喜欢这首收录在舒伯特《天鹅之歌》的小夜曲,像是有未能说出口的爱意要倾诉般,又仿佛冬日暖阳,温柔地洒在人的肩头。
由于大量的练习,这成了元霄最熟练的一首曲目。虽做不到闭眼弹奏,也绝不会出错。他还专程为了这首《小夜曲》,学习了整首德文歌词——歌词是莱尔斯塔勃的诗歌。弹奏时,他喜欢小声哼唱。
阿尔眼睛眨也不眨,牢牢注视他的手指运行轨迹。
最后一个延长音过后,元霄抬起手。旁边的阿尔似乎是听得太专注,还没回神,好几秒,才眨了眨眼,手放在了琴上,以眼神请示元霄:“我能碰吗?”
“来试试。”
这时,佣人端着甜甜圈上楼了,元霄站起接过,耳边忽然传来《小夜曲》的声音。
一点初学者的生涩磕绊都没有,弹琴的人似乎是凭借直觉,掌握了整首《小夜曲》的架构,毫不犹豫以重复的形式,将之变换了出来。
分毫不差!
元霄:“……”这孩子是复读机吗?!
他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扭头一看,阿尔端坐着,除了手指全身上下一动不动,那手指正在琴键上跳着,元霄注意到,他和白问霖平日弹琴的手形、姿势都一致,看来这些属于身体记忆的部分,是不可违逆的。
更叫人意外的是,他曼妙清晰的触键中,还有元霄所熟悉的细腻空灵——这是“白罗”的配方。
复制出完整首《小夜曲》,三分半后,阿尔收回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神情略带困惑。
元霄赶紧去看摄像机,谢天谢地,录下来了。
他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史无前例的天才所折服,这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音乐头脑。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里反复嘟囔一句“天才”:“你怎么做到的?”
阿尔摇了摇头,又为他演示了一遍那干净无瑕疵、又空灵的演奏。
元霄已然麻木,他坐在沙发上,招呼阿尔过来吃甜甜圈。
但阿尔很不给面子,仿佛非常非常厌恶甜甜圈,眉头深锁,闻到那股气味就很生气地一把将甜甜圈打翻在地。
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地毯,盘子倒翻,没有碎,两枚甜甜圈像车轱辘一样,滚了两圈后倒地阵亡。
元霄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发这样大的脾气。
阿尔和白问霖有很大的不同,阿尔的情感很直白,他的讨厌和喜欢都非常直白。
他扫了阿尔一眼,发现他自己也在困惑,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盯着地上的甜甜圈看了两秒,转头望向没有说话的元霄。
阿尔一直看着他,好像在判断他有没有生气,可元霄一直没有说话。阿尔便蹲下身去,元霄以为他要把甜甜圈捡起来认个错,没想到他二话没说,捡起来就往嘴里塞。
元霄这下急了,直接打掉甜甜圈:“阿尔!”
他的手拍在了阿尔的手背上,小狼崽蹲在地上委屈了,不肯站起来。
“掉在地上了,就不要吃了。下次不喜欢,就说出来,不要直接打翻盘子,好吗?”元霄没有生气,他知道阿尔这个人格很单纯,像个稚童,自然不会怪罪他。但他并不清楚,阿尔为什么对热可可和甜甜圈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正当他冥思苦想,腿上忽然感觉一沉。
元霄抬头,阿尔跪坐在地毯上,正把下巴放在他的腿上,仰着头看自己。那目光像是看着全世界唯一的信赖的人,专注又依赖。
他那为了白问霖化过一次的心,又为阿尔融化成温暖的流水。
“不喜欢?”
阿尔趴在他的膝头,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蓝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元霄自言自语地在他头顶揉了揉,“奇怪,《时代周刊》明明说你很喜欢这个。难道两个人格口味不一样?问霖明明很喜欢……”
元霄本来想继续工作,可一想到这么几个月以来,阿尔只出现过一次,着实有些可怜。元霄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再醒来阿尔就不见了。他一手放在白问霖头上揉了揉,问他:“崽崽,你想不想出去玩?”
白问霖点了点头,心里燃烧着怒火。他催眠着自己,不可以露陷,不可以露陷。
元霄很高兴,当即上网查了下,看了眼最近上映的电影,又搜了附近的美食。他拿着手机问阿尔:“想看哪一部?”
白问霖兴致缺缺,随意指了一个动画片,按照阿尔的弱智人设,只配看这种低能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