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赵岳向赵先解释道:“嬴政,本只是秦国公子之后,但因诗雨向秦王提出了条件,以护佑教导为由,向秦王要求,册封嬴政为秦国嫡公子,继太子安国君、安国君子嗣公子子楚之后的秦王位继承人!”
“你说什么?”赵先愣愣地看着赵岳,良久没有回过神。慢慢地,心火上升,怒意昂然的赵先握紧老拳,眼中冷芒迸射,死盯着赵岳骂道:“擅自与别国君王往来,置宗族法度于无物,赵岳,你怎么管的小雨?!难不成,你想叛族背宗吗?!!”
这话,赵先说得是怒火万丈,鼻孔和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火星,屋内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随时都会爆炸,将对面的赵岳炸得粉身碎骨!
“岳,从未有想过背离宗族,从未有想过抛弃自己的姓氏,从未有叛逆老族叔之意!!”赵岳正身,弯腰伏地,恭敬不阿。
“背祖离宗,亲善他国,你还有理了吗?难道等你辅佐秦国灭了赵国,还是为了我赵氏宗族吗?!!”赵先暴怒不已,许是对于赵岳的期许太高,对赵岳的失望;又或许是对于自己的“识人不淑”,感到心凉。
对此,赵岳没有反驳,而是轻声说起了另外一事:“老族叔,岳心中有一问,想说于老族叔,还请您老解惑。我赵氏一族的未来,如何?”
赵先不语,依然满脸怒意地看着赵岳,不为方才之言所动。
赵岳面色不变,继续说道:“自长平、邯郸之战后,几年来,岳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现如今的赵国,别看民心稳定,经济有复苏升腾之态,但是赵丹他们都知道,赵国只是一具空壳,已经不是以前的七雄了。未来的天下,或许已经没有了赵国的一席之地。”
“长平大战,葬送的不光是五十万青壮,更是赵国的未来!秦国明白这个道理,列国都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才会有合纵之心,相抗秦国。因为没有哪个诸侯国与秦国有一战之力!列国的‘未来’,已经被秦军消磨得差不多了!”
“至此,秦国实力蒸蒸日上,耕战之法常显威赫,相比我山东六国更加强盛!日后若爆发大战,能存于世的,只有秦国一国或者山东六国!若秦国得了天下,夷灭六国,老族叔,我赵氏宗族可还有剩?”
赵岳将心中所虑一一道来,渐渐地,赵先周身的怒气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显然赵岳的话触及到了老人的心底。
看到了老人的神态变化,赵岳心中稍安,继续道:“当然,若是六国合纵灭了秦国,那我赵氏一族自然可以继续存于世间,但是……这只是一时!”
“六国合纵,大军开拔至秦国边境,两方交战之下,受损最重的只会是与秦国接壤的三晋。目下燕楚锋芒渐显,实力不可小觑!而与秦国交战,两国本土都远离战场,对国内的农商影响较小,此消彼长之下,我赵国的形势更不容乐观。换句话说,即便除了一个秦国,可难保不会再出现下一个‘秦国’!”
“即便如此,还是基于燕楚两国坚守合纵信义的前提下。若是诸国合纵攻秦时,燕楚两国趁势出兵攻占他国,届时燕楚合纵之军回击,两军夹击之下,哪一国可承受此变?!”
听到这儿,赵先的脸上已经是没有一点的愤怒了,只是阴郁之色更添了几分,让人心中不安。
赵岳此言并非空穴来风,一国之内,都会有不同的声音,更何况是六国?以往战国多伐战,列国之间谁没有个恩怨情仇?只不过在秦国的强势逼压下,六国不得已才‘抱团取暖’,以抗击强秦的征战步伐。
可若是有一天,秦国不再是威胁的时候,到时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对国而言,利益永远是大国博弈间的第一要素!
见自己的话语起到了作用,族老的脸上怒色渐无,赵岳心里一喜,连忙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对策讲了出来:“岳讲了这么多,并不是宣扬秦国的强盛与合纵的变数,而是想告诉老族叔,我赵氏一族要想绵延相续、长久不衰,并非一定要击败秦国。两国之间,另有生存之法!那个少年,就是契机~!”
“秦赵虽分,但是追溯其源,却都是同宗同族,这便是一大利处!秦赵之间血仇似天,虽不可能罢手言和,但却也比其他诸国多一分联系。”
“如今秦国公子在邯郸显露踪迹,秦国又有立储之心,这便是我宗族的机会!只要亲善这位少年,与其建立联系,好生对待,这样一来,等以后此子继承秦王之位,于我赵国岂非一件幸事?”
“退一步讲,即便赵国亡于秦国之手,但有了这一层联系,我赵氏一族或可幸存下来,甚至成为秦国新贵也未可知啊!如此一来,不论最终的天下格局为何,赵氏一族都有幸存下来之希望!”
赵先默默地听着赵岳所言,思绪良久,才叹了一声:“就算延续下来,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俯首苟活,我赵氏一族的脊骨,已经没了啊。。。”
“若此时亲善秦国。护佑那少年的安全,此恩秦国必不会忘!此举日后若可以减少秦赵两国的伤亡,多护佑我赵人几分,那我赵氏一族的脊骨,就一直都在!”对于赵先的话,赵岳有另外的想法,那便是“民”!
一国之脊梁,在于本国之民。王族之脊梁,在于亲民为民之心,助民之举,非流于形式!国人团结归心,认同赖以生存的国度,那国之脊梁就永不会被磨灭!反之,即便王族再怎么兴盛,若连本国民众都无法庇佑,那不过是一堆腐肉,体量再大也无所价值。
赵岳心中所想,赵先都明白。只是要让这位为宗族劳碌一生的老人向秦国低首,老人心中如何能平?是以对于赵岳的话,老人虽未反驳,但也并没有认同。
想了很久,赵先才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散发着昏暗的光芒,缓缓说道:“我秦赵两国,相争数百年,此间仇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罢免的。况且赵人血热性烈,我赵氏一族更是如此,自祖先开始就没有寄人篱下之意!先人之愿,我赵先不能违背半分!”
说着,赵先一声长叹,紧接着说道:“只是……我宗室传到如今已有五百多年,若因一时血性致我一族沦陷失传,赵先之罪何其大也!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只是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丝一毫的帮助。日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老族叔放心,岳省得!”赵岳跪伏在地,满脸郑重地行了大礼,心里一直悬空的大石也随之落定,就连呼气,都似乎带着颤音。
“下去吧!”赵先挥了挥手,斥退了赵岳,独自一人在这空荡的屋内,连连叹声,似有万般愁恼,无法顺心。
宗祠外。
临行前,赵岳望着宗祠深黑的院墙,叹息一声,难掩心中的愧疚,默默地说道:“老族叔,岳并非有意隐瞒,诗雨所谋对秦国,对赵国、对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一件幸事!若真有那么一天,秦国可以合天下、止杀戮,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稳定、祥和的国度,令这世间再无战乱苦难,那即便舍去你我,又有何妨呢!”
“您老人家放心,只要有一丝机会,即便是舍了这条性命,赵岳也要为赵氏一族争取到延续之机!岳,必不辜负我赵氏一族!必不辜负老族叔!!”
马车,渐行渐远,威严的赵氏宗祠,矗立于此,似乎在等着它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