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热的水声在静谧的佛堂里轻响。
他的左手摩挲过她细嫩的颈脖和白嫩的耳垂,最后停留在她的眉眼和脸颊上,那串骨灰佛珠也轻轻刮过这些地方。
感觉到他呼吸的灼热,尤许睁眼看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眸里翻涌的情绪,似汹涌海面上的狂风暴雨。
要疯了。
让尤许抓狂的便是她感觉到了闻术此刻的反应。
然而最致命的地方是她抬眼便看到头顶上的佛像,金色佛像垂着眼目,像是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此神圣的地方,不容得半分污点,而闻术又是半个出家人。
罪过罪过。
可她越是挣扎,闻术越是疯狂。
“唔——”
她感觉脑袋因缺氧而有些迟钝,舌根发麻,甚至分不出谁的嘴巴被咬破了皮,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口腔内。
“呜唔——”
尤许的神经被拉得过度紧绷,之前紧张闻术发现她的身份,而后又被他魔怔癫狂的样子吓到,眼下又挣扎不开,她被生生地逼出了眼泪。
闻术反而笑了,泛红的眼尾上挑,用拇指擦拭她的眼角,并未松开她。
他便是要让她记住他,深入脑海,刻入骨髓,再也离不了他。
她的什么都是他的,吻也是,泪也是。
与他几近疯魔的眼眸不同,他的手反而温柔缱绻,带着慰哄地轻抚她的发顶直至发梢,耐心又细致。
“不用怕交给我,”他低哑着嗓音,“嗯?”
烛光给他的脸侧落上一层朦胧又暖黄的光晕,他淡色的薄唇此刻水润殷红,轻轻勾着,妖异而绮丽。
他身上的檀香与青竹的气息萦绕鼻间,尤许迟钝地反应了下,刚想张口说什么。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叩叩,”外面的和尚说道,“里面有人吗,为何落了锁,我被大师唤来打扫佛堂,还望在此休息的施主开开门,多有打扰,请见谅。”
“快!快起来!”被美色诱惑的尤许一个惊醒,吓得心头狂跳。
闻术起身,不紧不慢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裙,从旁侧的柜子上拿了一卷经文,才去开了门。
门外的和尚往里看,见到闻术手上的经文,又见供品掉落一地,尤许脸颊嫣红,便好奇地问:“诶?闻术大师,您这是?”
“讲解经文。”闻术语气无波无澜。
“这、这样啊。”他只是个小和尚,平日里只能远远地瞻仰闻术,在闻术发冷的目光下,他不敢多问什么,连忙低下头不再多看。
“多谢大师讲解经文,”尤许连忙顺着台阶下,“我这便先行一步回去参悟一番。”
不等闻术回话,尤许快步离开佛堂,走出善元寺。
一路朔风迎面,脸颊上的热度依旧不减,她根本没想到闻术会是这样的反应,方才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他把她当做妖祟,要在佛堂里把她超度往生。
更没想到他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起承转合来得太快,她需要回去冷静一下。
而这边,闻术静立于佛堂之外,已恢复往日冷清从容的神色,唯有视线一直定格在她离开的方向,左手轻轻转动着佛珠。
——
“叩叩——”
玄净大师停止念经敲磬,睁开了眼,“请进。”
闻术缓步走进,跪坐在玄净大师对面的蒲团上。
玄净大师:“有何事?”
“多谢大师几年来的照拂,弟子闻术决意还俗。”
“可考虑清楚了?”
“是。”
“当年便承诺于你,你若是入了善元寺之门,往后可以还俗,”玄净大师说,“如今你想清楚了,便还俗去罢,若是需要,也可再来听讲经法。”
闻术躬身一拜:“多谢大师。”
“若是心中有佛,去到何处依旧能修佛,若是心中无佛,便是在佛庙内也无法潜修,”玄净大师垂眼看他,轻叹了声,“闻术,你天资过人,可你心中无佛。”
玄净大师余生半载才遇到这般通透聪敏之人,这样的人最容易迷途入魔,也最容易潜修成佛。
当初他带闻术回来,不留余力的倾囊相授,为的便是希望闻术有朝一日能参破红尘烦事,参悟佛法,继承他的衣钵,将佛法发扬光大。
可惜,他不是参破不了红尘烦事,而是自愿作茧,束缚其心。
闻术垂了垂眼,视线落在手中的佛珠上,连这串随身携带的佛珠里装的都是她,他又怎会心中有佛呢?
他到不了彼岸佛国,更成不了佛,唯有同众生一般挣扎在苦海里,在无边无际的暗海中,他哪怕溺毙于水,也要托起手中那一朵小白花。
那是他心中唯一一抹纯色。
他心无佛,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