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地球历史调查员
下雪的时候冷,不下雪的时候也冷。原先是有湿度的冷,等不下雪了,便只剩下死亡般干燥的冰寒。从东方吹来的寒风好像能把人整个冻成冰棍。阴云照旧连绵,整个雪原干净空旷得像是光滑的冰晶,没有任何突起的东西。
少许几根还屹立着的毛躁的野草,一旦碰到了人的腿,就会发出咔嚓一声响,接着像细长的冰棍一样被折断。每一点折下来的碎屑都会被寒风一路吹着滚,滚向远方。
寒风就这样不停舔舐大地,带走每一点还立在大地上的东西。
十数天后,人们走过了了无生机的原野,抵达了一片地图里没有的低矮丘陵,天上很少再飘起洁白的雪花。但是气温没有任何回涨的势头,寒冷的阳光照在结冰的山岗上,在黎明时是浅蓝色,到了黄昏是一片眩目的紫。
唯一的好消息在于这里活跃的动物要比原野上多得多。自然残留着过去的丰饶,部落便暂歇了他们移动的步伐,安营扎寨。第三天下午两三点钟天气放晴的时候,李明都看到磐麦随着几个熊部落里的勇士准备外出。
他问:
“你要去哪里?”
少年人一张黝黑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他摇头晃脑地对大哥大笑答道:
“熊部落里的人发现了兔子的脚印,昨天就掏了一个野兔洞,我跟着他们一起去掏兔子洞!嘿嘿嘿,小白兔肉儿鲜又嫩,烤它煨它味道美哩!”
“哦……小心点。”
年轻人始终没有学会的一项本事是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因此,总是显得庄重冷淡。
他转过头去和巫咸继续琢磨雪橇与车轮的事情,想着改进一下整个队伍的运输工具。熊部落的勇士摆着一张脸招了招手,磐麦就快活地往他们的方向跑走了。
在迫近黄昏的时分,天上的乌云多少散开了些,整个盖着雪的丘陵被夕阳染成了发红的紫色。长在山石边上衰草拢着晶莹的雪花,附近到处是野兔的脚印,排成一列的趾印在雪中反射着清冷的紫光。
雪在融化,巢穴就变得又湿又冷,野兔便会离开它们的栖息地外出觅食。
想要追踪野兔自然就要辨别野兔的脚印哪些是前、哪些是后,这样才能晓得兔子是在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通常来说,在后的脚印是并排的,在前的脚印是一前一后。并排的脚印是前脚踏出来的,一前一后的脚印反倒是后脚踏出来的。
恐怖直立猿什么都吃,大多动物他们都已经总结出了一套朴素的行为规律。
磐麦还记得几位勇士告诉他的方法,一路俯着身子低着头,到处在找地上的兔脚印,嘴里还快活地念叨着:
“小白兔儿并排走,前脚踏在后脚印上。嘿嘿嘿,烤在架子上真美味。”
只是他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出声,也没动静。几位熊部落勇士互相看了一眼,确认了彼此昨天在晚上吃饭时的约定,面孔便一齐冷了下来。
磐麦浑然未觉地在雪地上循着脚印走,没走多远,周边围了一圈影子。雪地忽的变暗了。
他打个激灵,直起身子,还以为是什么野兽跑过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熊部落的勇士们。矮小的少年人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脸,还有他们脸上毛刺毛刺的胡须。
磐麦无忧无虑地说道:
“大哥们,怎么了?”
一个年轻的熊部落勇士敲了敲磐麦的肩膀:
“你还没发现吗?”
磐麦收着手,又观察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个人,还有其他三个年轻的熊部落人的脸面是他熟悉的。
他们是当初走出部落来盘问他们的人。
其中那个曾被带到天上去的熊部落成员挥着自己硬邦邦的胳膊也走向前来,稍微曲腿低下自己的身子,嘶哑地说道:
“你是忘记了,还是在装糊涂?”
“我……”
反应过来的磐麦说到一半,转身就跑,但那熊部落成员已经扑了上来。他凭着身材矮小的灵活,向左边翻滚腾挪,但回头盯着那几个人分神的功夫,自个儿的身体已经扑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接住磐麦的熊部落成员闷哼一声,说:
“你可落到我们手里啦,小鬼!”
“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磐麦在他的怀里挣扎,飞起一腿就要踢他的根部。
但这人高马大的熊部落成员战斗经验多了,知道小鬼最喜欢这手,膝部一抬就止住了磐麦的攻势,接着双腿搭扣抱住磐麦的双腿,和他一起侧躺在草野上。
磐麦还要动,其他人已经围过来,开始商量了:
“要怎么做?”
“要不,好好揍他一顿?”一个人挥着拳头说道。
那“自认受害者”又挥了挥自己的手臂,说道:
“不,不对,揍他可便宜他们啦!他们当初是怎么让我出丑的,现在就该怎么对付他们!”
磐麦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他心想自己要是死在荒野上,恐怕也不会有人帮他报仇的。他低着头,居然要哽咽了。
只是当初自认受害者所自认受到的害处极为特别,不是部落之争中会出现的伤残或烙印。结果他们商量了半天,一个大聪明终于想出一个适当的惩罚来:
“把他抛到天上去,再把他接住……”
熊部落的成员们对这一同态复仇的手段表示赞同,几个人围成一圈,一二三接力把磐麦往天上一抛。
“你们给我记住!一群胆小鬼!”
已经忘却的、飞行的、失重的、却不再有所依靠的感受让磐麦的眼角一酸,眼泪就飚了出来。飞到空中的人没法看不到地面,只能看到远处的丘陵和雪地。整个冰雪世界里的一切都在夕阳中闪着清冷的光采。上方,那一层盖着一层的乌云的边缘镶着一层发红的金圈。而伟大的太阳,已经在西山的背后遮住了它一半彤红的脸庞。
下一瞬间,磐麦失坠,重新落回了讨厌的大人们的手里。然后大人们的手一弹——
“妈呀……”
他又被抛到了一米朝上的空中。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四五次,磐麦经受不住刺激,晕厥了过去。而天色已晚,抓野兔也没法抓了。一个男人背起这其他家族的小孩,几个人在山丘的边上走。
“我们这样欺负儿童是不是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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