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钧和明珠看着也有些心焦,却知道不能再劝了,只能陪着坐在一旁。
睿帝看着昏迷的孝瑾皇后,并不说话,予钧和明珠自然也是默然相伴,而宫女内侍们更是将一切的动作皆放轻到无声无息,偌大的昭阳殿中几乎只能听见灯烛偶尔爆出灯花的细小响动,以及孝瑾皇后同样微弱的呼吸。
渐渐月落星沉,天边已有隐隐的曙光晨曦,睿帝坐在孝瑾皇后身边,也是阖了眼皮有些打盹的意思。明珠坐在床脚,看着睿帝似乎要睡着,便向予钧使了个颜色。予钧会意,便起身招手叫内侍拿了披风过来,亲手给睿帝小心披上。
披风刚上身,睿帝稍微一震,便又清醒过来,见予钧的动作并明珠的眼光,缓缓叹了口气,声音里是少见的疲惫与虚弱:“你们说,祖母还有的救吗?”
予钧和明珠同时红了眼眶,再是无情帝王家,睿帝此时此刻也是真情真意。
明珠咬了咬牙,离座跪倒:“皇上,我们商量了个主意,迟迟不敢禀报,实在是没有把握,也是想着郗老医正国手无双,并不敢轻易尝试这样江湖上旁门左道的法子。但……但若实在没有别的法子,那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你说。”睿帝目光里重新带了些许的期冀,由着予钧为自己将披风又拉了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冒险不冒险的。”又拍了拍予钧:“扶你媳妇起来。”
予钧过去将明珠扶了起来,但神色也是郑重的:“皇上,这法子我们商议了好几日,是想着在要紧的时候可以试试。娘娘是多年习武的人,这一回中毒病弱之后,丹田气海里的真气也弱下来。我们的法子便是合多人之力,以真气为娘娘疏导经脉,再配合着郗老医正师侄的金针刺穴和药物,最后为娘娘试一试将毒物完全逼出体内。此法若成,就能将毒素一举除尽。但若不成——”予钧也沉了沉,“我们犹豫着不敢提出,就是因为此法一旦不成,就……”
“此法一旦不成,”明珠咬牙接口,“毒素就会侵入奇经八脉,再无回天之力了。”
虽然看予钧与明珠这样犹豫沉吟,几番开口都一直纠结,睿帝也能猜到此法的另一面便是绝境,但当真听见明珠清楚说出此法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刻,杀伐决断了五十年的大盛天子还是犹豫了。
十一月十四早上,郗老医正鬓边的白发已经在这数日之间增添了不少,却没有再开出新的方子。
睿帝在整夜未眠之后终于放开了孝瑾皇后的手,向予钧和明珠招了招手,示意二人一同到侧殿说话。
谢仲耀大统领按着睿帝的眼色,带着所有的内侍从人一同退出,又从外面关上了殿门。
“予钧,明珠,”睿帝将手边的茶碗端起来抿了一口,“你们说的法子,有几成的把握?”
予钧和明珠交换了一下目光:“这个——我们也不敢说。”
“不敢说?那是几成?”睿帝的脸色越发阴沉,盯着予钧和明珠的眼光也渐渐转为锐利,许久不见的锋芒和杀机重现,九五之尊的威严之势让予钧和明珠同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背后几乎是立刻生出了微微的汗意。
“陛下。”予钧撩袍跪倒,明珠也紧随其后,“此事若说把握,最多只有三成,当真就是最后一搏……”
“明珠,”睿帝忽然截口,望向予钧身旁的明珠,“你与你的养父关系如何?”
这话问的实在刺心,明珠一惊,抬头去望睿帝。
年迈的帝王此刻双目平视,清癯的面容上一丝表情也无,而明珠绷直的背脊上,瞬间就满了冷汗。
“陛下是疑心我对娘娘意图不利?”几乎是窒息了一刻,明珠才直视睿帝,反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