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卫瑾要与急云出去历练的小喜一天都是怏怏不乐,罗姑姑看她郁郁的样子,不禁奇道:“如何又不高兴了?小姑娘便要喜气些才好,记得前几天见到的李三婶没?她见了你极是高兴,直和我说小姑娘长得这样喜气,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样子,已是央了镇上的孙妈妈来给你做媒呢,她家你知道吧?住镇上第三门的童家,房数椽连场隔院,又有良田数百亩,虽非富户,然亦称小康,家里也颇有些长工、月工使唤的,你若是嫁过去,倒是省了我的心了。”
小喜心头正烦,一听之下更是厌烦道:“家里富有什么用,还得看人才如何才是。”
罗姑姑笑道:“你却是不知了,他家小儿子聪明绝世,读书过目不忘,十四岁入了学,十六岁就补了廪,各处都知名,晓得他是位少年才子,又且生得眉清目秀的,这样的人才,因何看上你,还不是因听说了你一直养在夫人这儿,得了夫人的教导,前些日子一见你长得这样甜美喜气,更爱了三分,并不嫌弃我们孤儿寡母呢,还说了等你嫁过去,便分了家,并不要你服侍公婆,只和相公一同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你说好不好?要说来说媒的人不少,我却独独觉得这一家最合意了,已是应了她,给了庚帖,待明年再办婚事,却是有一年的时间慢慢筹备你的嫁妆……”
小喜丢开手,不再听母亲的唠叨,直跑出去了,罗姑姑只以为她害羞,却没在意。小喜却是一口气跑到了后边竹林处,忍不住落了几滴泪来。风吹来,竹林沙沙响,青竹竿竿修直挺拔,清幽绝俗,正如公子一般风神如玉,她心头纷乱,她如何不知母亲给自己打算的是自己最好的前程了,然而公子!她和公子一起长大,这世上哪里还有人能比公子更文武双全,矫矫不群?
只是……他是这般高不可攀的存在,自己只愿默默地待在他身边一直伺候他便好了……她擦了擦泪水,心头乱如麻,却也知道夫人未必愿意,公子这些年也只是当自己是个邻居妹子一般,虽然疼爱,却并不逾规,更何况公子一向只是清清冷冷的,自己哪里入了他的眼?那方急云,还让他高看一些……自己偏偏就没那福气入了夫人的眼,得她收为徒弟,只看那方急云初来时什么都不会,在夫人悉心教导下,却是如脱胎换骨一般,教她如何不气恼命之不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春风如酒,小喜拭了泪水,又默默地回了厨房,只想着给公子做些点心,公子从私塾回来却是要吃。才走到院子前,却听到银铃一般的笑声:“我们做了不速之客,不知道伯母会不会不高兴。”
然后是公子清冷的声音:“不会的。”
小喜走了出去,却是看到公子和几个少年走到院里站在银杏树下,三个少年一个眉清目秀,一个胖脸重眉,一个年纪略长些,都是穿青布书生袍,那少女身穿件湖水般碧绿色的衣裳,镶着翡翠色的边,不但质料高贵,手工也很精致,配色十分舒服,她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小喜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那女子眉眼弯弯,双眼如春水一般,容颜清丽之极,见到她上下打量一番,抿嘴笑道:“这想必是卫哥哥的会做好吃点心的小师妹了?”
卫瑾摇摇头道:“这是小喜妹妹,小喜,我娘和师妹呢?”
小喜被那少女以及两个少年打量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只低声道:“夫人和云小姐说去练剑去了,还未回来。”
那绿衣少女却忽然一拍手笑起来,声如银铃:“我知道了,这小喜妹妹定是定给童小二的那位小喜妹妹了!”一边转过头去促狭地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脸已是涨红了,却偷眼去看她。
那绿衣少女笑了起来道:“如今可放了心吧?这样喜气的小妹妹,我们看了都喜欢呢。”一边来牵着小喜的手笑道:“小喜妹妹还不知道吧?今日我爹有事要去访友,不必授课,这位童二哥哥今日听说能来卫哥哥这里看看,整了半天的衣衫呢,连鞋子都要换了新的才来的。”
小喜去看那少年脚上果然穿着双新的缎鞋,那童小二收了脚,有些局促道:“是你们说要爬山游春,我怕我那旧鞋不好爬山,才换了的。”一边却是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小喜垂下眼睫毛,这童小二,站在公子身旁,只如朗月旁的微星,晦暗之极,后头罗姑姑却已是听见响动走了出来,听到那绿衣少女笑言,早已喜笑颜开道:“原来是公子的同窗来了,夫人和云小姐去练剑了哩,几位小姐少爷还请里头坐坐。”
那绿衣少女笑道:“姑姑不必忙了,我们原说要来拜望下夫人便要出去登山游春的,既然夫人不在,我们就先出去走走了,大好春光,如何在屋里发闷生虫呢。”
她声音轻快脆甜,人又长得好看,罗姑姑十分喜爱,连忙笑道:“这附近山道小喜都是走惯的,小喜且拿些点心茶水,陪公子小姐们出去走走才是。”一边回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果然提了一篮子的食物茶水出来让小喜提着。
那绿衣少女却轻快笑道:“如何能让小喜妹妹拿着呢,这力气活合该是男子做的,童小二你还不来接着。”
童小二果然过来要接那食篮,小喜将手一缩,淡淡道:“这是婢子的分内活,怎么能劳烦公子动手呢。”童小二脸一僵。
卫瑾却道:“你和罗姑姑都是良民身份,并无卖身,我一贯当小喜妹妹看待的,并无贵贱之分。”小喜抬眼看卫瑾脸上依然一贯的云淡风轻,后头罗姑姑早已眉花眼笑道:“还是公子慈心,小喜你好好地陪公子一同去玩耍去。”一边推着小喜,一边去偷眼看那童小二,只觉得人品相貌无一不好,心头更是高兴。
那绿衣少女也笑道:“可不是,咱们同窗一起,都是兄妹相称的,小喜妹妹不要见外才是。”一边去推童小二道:“童哥哥还不给小喜妹妹介绍介绍。”
童小二憨憨一笑,接了那食篮,一边笑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一行六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沿着山路往上攀登,原来那少女正是卫瑾念书的私塾先生的女儿柳碧筠,长一些的少年是其兄柳青霖,那眉清目秀的自然是小喜的未婚夫婿童灵,那圆脸的叫魏博仁,也是镇上的子弟,他们自幼一起念书,感情自然是好,一路说说笑笑。
小喜只是默默地走路,平日里她原是极为伶俐的性子,今日却只是不太说话,一则他们说起来都是些诗文故典,她也插不上嘴,另外便是那童灵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还时常提醒她注意杂草石头,旁边的同窗们只是起哄微笑,公子却也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让她心烦意乱。
正是春日,山上野花娇艳,芳草蒙茸,鸟声清脆,有野杜鹃花沿着小径的边沿生长,成簇成团,如火似荼,空气中有着花香、泥土的清香和树木的香味,他们几人爬了约半个时辰,先看了石梁飞瀑,贪看山景,又一路信步行去。
忽见青峦翠壁,中有深径,沿径遍是红白桃花,开得正盛,风景着实优美,只是到底不是练过武的,除了卫瑾,其他几人已是大汗淋漓,脚软腿酸,小喜爬惯山的,却没觉得怎么,只是看着那柳碧筠一边擦汗,一边喘息如牛,早已没了那袅娜优雅的样子,心中只是暗暗高兴,那柳碧筠说话只管跟公子说,满脸没羞没臊的样子,分明是喜欢公子,谁看不出来,只有公子依然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客气而疏离,哼,也不过是一个乡下私塾穷先生的女儿,也想肖想公子。
卫瑾看他们尽皆累了,便指着东边一个峰头说道:“咱们加把劲走到那大树下,那里地方平,我记得有个草地,我们便在那儿歇息歇息,吃些茶水,赏赏风景便好了。”众人看过去,果然那儿有一株大树直挺挺的约有四五丈高如伞盖一般,便皆说好,紧赶慢赶走了过去,果然那大树下细草如茵,正适合休憩,小喜从食篮里抖出一张大油布来,铺上,从那几层的食篮里头将茶水、果子、瓜子花生核桃、点心等一一摆了出来,那童小二也赶紧给她帮忙,她轻声叱道:“还是一边休息去吧,越帮越忙的,瞧要弄脏了你的新衣服。”
那童小二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却又去剥那些花生,吹了皮给她道:“小喜妹妹辛苦了,吃点花生。”
一旁柳碧筠笑着打趣道:“这就妹妹喊上了,哎呀咱们是不是该把这地儿让给童小二呢,可别在这里碍眼了。”柳青霖和魏博仁自然是笑了起来,卫瑾却是站在峰边往远处看,柳碧筠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往下望那悠远山景,山水澄清,树间鸟语啁啾,春风拂拂,只觉得美好无比,叹气道:“果然远离尘嚣,好一副景色,夫人与您住在山中,果然有道理,夫人定然如同仙子一般吧。”
卫瑾却是侧耳倾听了一番,抬头道:“她们来了。”
柳碧筠抬头,只看到空中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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