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朝阳,总是格外的懒散。它藏在那鱼鳞一样的云里,让人看了,总感觉有气无力。
慕容启骑在马上,他弃掉了车,他认为,是男人,就应该出来经历风雨。
风没有,雨更没有。
腊月的风,不阴不阳的,吹打着他的侧脸,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应该高兴,却越发的苦涩。
虽然中间有所差池,但这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车厢里的女子在叫他,他忍着怒意,让队伍停了下来。
“殿下……”女子娇嗲着。
“有话快说!”他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我父亲的信,被他们拿走了,不会有事吧。”她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嘲讽,又有些调笑:“你没给他点好处吗?他得了好处,自然会为我们办事。”
“殿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她有些嗲怒。
他伸出手去,像逗小孩子那样拍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吃那点醋。”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她,说道:“不过,你的李将军好像不怎么听话话啊。”
“我……”
女子刚想辩解,慕容启一摆手,示意她不用解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这个还给你,收好,事情已经办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拿回去给你家老爷子吧,省得他成天担心吊胆,让她的大女儿三天两头的写信来烦我。”
说着,他就跳出了马车,身后的女子还在喊着什么,可他早已策马飞去。
他在想着一件事情,想着那件事情里的那个人。想着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想着她伏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时的模样。
他早已经忘记了她从这里窃走消息,又帮助别人来劫取军粮的事情。他只是在想,那天,她的温柔,她的情意,哪怕只有那么一刻是真实的,也就足矣。
……
北齐皇宫。
慕容远途坐在那一隅破败的宫墙里,看着满树已经褪了色的绢花,他默默的念着:纵然是假花,无人理,也有衰败的一天。
他苦笑着,想着十几前年坐在树下的那个美人,又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那副同样的容颜。
一阵风吹过,他止不住的又咳了起来。一旁的老太监赶忙递过一盏茶。
“皇上,回去吧。”他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在慕容远途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他了。
“李公公,她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查过了。她确实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进了六王爷的府。”
“七八岁……”慕容远途默念着,“那么说,她应该也快十八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
“皇上,别想了,应该不是闭月公主。公主跟着娘娘,怎么可能变成孤儿呢?更不可能变成小叫花子。听说她当年是在街上被六王爷捡回去的。”
“也对。”慕容远途点点头,他苦笑着,要是闭月就坏了,她已经被自己赐给启儿了。但是,她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又一阵猛烈的咳嗽,他站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时日可能是不多了。早些年的征战,再加上后来的积劳成疾,虽然尚未老去,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恐怕不会挨过这个冬天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算着,自己心爱的长子,还有那个和她有着相同模样的儿媳,什么时候才能从南焦赶回来。
那个女孩,他着实喜欢。不仅因为她长得像她,更因为她有着能够安邦定国的胸怀和策略,有这样一个儿媳妇辅佐他的长子,就算仙去,他也可以安心了。
对了,他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女孩到现在还没有个正式的名份,等她回来了,一定得下道圣旨,起码要先封她给启儿做个侧妃。将来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一边咳着,他一边往回走着。李公公见着他越发虚弱的身子,实不忍心,连忙走过来搀扶。
“皇上,老奴扶您回寝宫休息吧。”
慕容远途摆摆手:“还是去御书房吧。今天南疆递过来的奏折,还没来得及看呢。”
也不知道那个孽障现在怎样了。他心里默默的想着。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幼时可爱的模样,着实让慕容远途喜欢,而且,真正的当做宝贝在自己身边宠爱了多年。
他暗暗的叹着,世事弄人啊。如果他不是有那样一个娘,这样的儿子,该是多么好的能够继承大统的人选啊。
也罢,没了他,有那个儿媳来辅佐启儿,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