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从此，过去沉入黑暗，掩埋，万劫不复

    “谢谢你……”我接过苏枫染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干泪水，说，“我该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我攥紧了手中的纸巾。我哪里还有家呢？思凝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后，只剩下那空落落的房子，寂静而又孤独得可怕，仿佛尖牙利齿的怪兽，讽刺地吞下我们在一起的气息。而暮岭离开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他告诉我妈也即将搬离上海，回到我们原来的家，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有说。

    苏枫染看着我低落的神情，欲言又止，之后拉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他。他笑笑，“要不你住在这吧？”“不好吧……”我下意识地缩回手。他无奈地抿了抿嘴，“你想到哪去了？有空房间。”“我哪有想别的去。”我“刷”地脸红，不免说出来的话有些心虚。

    “那你就住这。我去帮你整理一下那间空房间。”他说完，便上了楼，回头淡然地往这里瞥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在原地僵了一秒，大步消失在走廊深处。

    我悄悄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边无际的孤独森林，照进一片微不足道却无比温暖的阳光。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拉回了我的思绪。思凝。

    “落然……”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的时候，我的坚强面具狠狠撕裂，露出面具后面我无比扭曲的心灵。我沉默着，紧紧抓住手机，生怕它落下。

    “对不起，落然。”思凝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我……我要离开上海了，接下来就去青岛工作。”“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点点头，却突然发现她是看不见我的动作的。“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她说。

    “落然，你原谅我好吗？”然后，思凝卑微的、近乎乞求的声音刺入我的耳膜，一遍一遍地回荡在脑中，嗡嗡作响，“我只是太爱他了。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

    “叶思凝，你就是个践人。”多日撕裂的疼痛冲昏了我的头脑，仇恨、悲伤，我感到自己忽然能够理解她，却又不能原谅她。掐断电话，我软倒在椅背上。“啪”，手机碎裂在地面。

    思凝也要离开上海了，离开这个我们曾经无数回忆的地方。我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这样一句话。

    黑色的鲜血悄然停止涌动，凝固在一起。千疮百孔的回忆，终于结上了丑陋的疤。回首的蓦然间，过去沉入黑暗，沉入墨水一般浓稠的黑暗里去，掩埋，万劫不复。生活在十字路口急刹车似的改变了方向，驶向我们都未知的，没有尽头的路去，我们曾经手牵手走过的桥梁，在身后轰然倒塌。泥水一般的江面上，我看见暮岭和思凝狰狞而又扭曲的脸，他们在笑，讽刺嘲笑哀伤的笑容，像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划，将他们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