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兰先到沈七叔的铺子,把情况说了,省得七叔惦记,然后才回家,把医院聘她当医生的事儿一说,林书兰的大妈、亲妈都没了声音。
何婉芝是习惯使然,关于林书兰的大事,她一向都是听舒玉凤的,没问到她自然就不出声。四太太沈秀英精神不济,便只叫了柳金娥过来一起商量。
“大姐和二姐是啥意思?”柳金娥不是正妻也不是亲妈,听了情况便先问那两人的主意。
“书兰刚出院,洋大夫说是好利索了,可伤的是脑袋,我这心里总不放心,想着让她在家再养些日子。现在,那洋大夫让书兰当大夫,要是她身体不好,人身上动刀子的活儿可干不了,人家也不能要她,我就想着,还是让她接着去念书吧?”
舒玉凤的意思,也就是何婉芝的意思,柳金娥想了想,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大姐说的是正理,书兰这还没念完呢,就有外国的大医院聘她,要是念完了,光宗耀祖也就是转眼的事儿。可就是一样儿,”柳金娥到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不等当家的回来,就走吗?”
一句话,说得何婉芝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柳金娥的尾音也颤了,舒玉凤咬了咬牙,倒是声音如常:“打仗的事说不准时候儿,书兰这次请假回来,已经耽误不少功课了,早点儿走就能早点儿补上。”
回美国继续求学,不会有人反对的,也没人觉得她应该留下来:一个女孩子,现在是林家唯一的后代,而且她那么优秀,还没毕业就有外国的大医院,开出优厚的薪水请她做事,如果让她完成学业,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远大前程,怎么可以耽误呢?
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可中国不还有这么大地方,这么多人吗?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跟日本打啊!唯一要考虑的,是钱!
柳金娥心里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事了,便道:“咱们带出来的现钱不多,这阵子也花得差不多了,书兰在美国的开销,得用金子换了。不过最近市面上的金子多,一两跌了一块五,有点儿不划算。”
“亏就亏点儿吧,书兰的学业不能耽误。好在她争气,自己挣奖学金顶了大半学费。我现在就把金子拿给你。”舒玉凤起身要回屋。
何婉芝连忙拦着她:“大姐,我那儿有,我拿给金娥。”家里的产业都没了,现在的钱花一点儿少一点儿,书兰的开销可不小,何婉芝也是不想为钱起嫌隙,自己又不是出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书兰念书,一向是公中的开销。”舒玉凤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背着自己,有人说了什么?
柳金娥立刻帮腔:“是啊,二姐,孩子念书是再重要不过的,家里的钱不花在这上,花在哪呀?”她可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哪里敢拦着给书兰的学业花钱,舒玉凤要是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三姐说的对,二姐,你要是现在用自己的钱,那等书杨念书的时候,不是也要我自己拿钱?”沈秀英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面带不安的郑文芝。
舒玉凤心里一叹,语气平常跟她说话:“又去你师姐那了?晚饭吃了没?”
沈秀英笑着把一个蒲包放在桌上:“师姐联系好了一个场子,再十天就过去唱,这几天都得对戏。晚饭不吃了,瘦下来上台才好看。”又指着那个蒲包说,“大姐,这是书杨最爱吃的松子糖糕,还有一包炒面,你上医院的时候带过去,炒面给当家的,他照看书杨,晚上饿了好垫垫肚子。”
等沈秀英走了,舒玉凤看着郑文芝张口又无语的样子,叹了口气:“吓一跳吧?”
郑文芝这时候才坐下:“她这是.......魔怔了?”
“书扬是她的命根子,她这是受不了,自己骗自己呢。”
“她这个样子,还天天往外跑,没人跟着,行吗?”
“拦过两回,每回都在屋子里象疯了似的找书杨......”柳金娥停了一下,心想,没了的孩子还当活着,可不是疯了吗?但话不能这么说,“只要顺着她,除了书杨,别的什么都清楚明白,她师姐那儿也知道。”
郑文芝也是当妈的人,心里为沈秀英叹息,但刚门口听到的事也得说,“书兰去美国的花销,我出。”林家的三个女人当然不肯,郑文芝不让她们打断自己的话:“朋友都有通财之谊呢,何况咱们?除了不是一个姓,跟亲姐妹有什么两样儿?大姐,你是要我把从小到大的事儿都念叨一遍吗?”
几个女人商量着就把自己的事儿定了,也没人想问问自己的意见,林书兰闲在一边,思绪开始跑马。
这几日匆匆一见的老北京风情,虽让林书兰新奇,却没有让她产生“留下”的想法。从医院醒来,林书兰一直在接受,感知,说话和行动基本上都是这身体原主的本能,直到沈开山返回上海的那一天,来自后世的灵魂才有了第一个要思考的问题:要不要出国!
不是她不爱国,实在是在这个乱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