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别人也不合适,那犊子指定不答应,曹小花能有这么个专职司机,曹二牛也算放心。
至于曹二牛顶宝贝的一堆汽车杂志,这犊子很小气的谁都没给,一股脑儿的全都塞进了箱子底里,估摸着村里也不会有人感兴趣,但这些省吃俭用买来的杂志对曹二牛来说,意义深远到一个大山深处的农民如何不与世界脱轨的层次。
临行时曹二牛还捎了瓶老酒,去了趟后山,看望了一下埋在小土堆里的糟老头儿,那是一丘寒酸到连块墓碑都没有的坟墓,当初老头儿快不行的那几天里,曹二牛不是没寻思着给这个便宜师傅竖个碑、办个丧啥的,可老头儿不答应,甚至以防曹二牛不听劝,连自己名字都不肯告诉他。
有时候曹二牛就在想,这人的一生到底得经历过怎样的大风大浪,才甘愿死于无名?
这里面的门道太深,曹二牛想了很多年都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后来脑子累了,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
那个约莫挺厉害的城里娘们儿是否别有用心,以当下曹二牛的道行来说,还无法看得通透,但他毕竟不笨,一个能约束身边朋友谨言行事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以曹二牛必须得抓住这个在他人生前二十三年里从没出现过的机会,透着点儿孤投一掷的意味。
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踏上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
在小镇上坐巴士到市区,再在市区换乘长途汽车到青湖,然后又在青湖乘火车到兰市,最后在兰市才终于坐上了开往明珠的绿皮火车。
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大山的小农民来说,这一路下来绝对算不得轻松,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曹二牛尝试过太多的人生第一次,似乎比他过去二十几年里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要多。
兰市很漂亮,连火车站都比青湖气派许多,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旅客逐渐从视野消失,曹二牛才恍然发现兰市已经离他远去,而他根本就来不及回味这座城市的气息。
曹二牛自认是一个很抠门的家伙,从没有花冤枉钱的习惯,绿皮火车有多慢指定体会不出,反正又不赶时间,可能不是客流高峰期的缘故,车上并不显得拥挤,基本人人都能有个座儿,整节车厢里几乎全是他这般打扮的进城务工者。
大多数城里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些背井离乡的农民工,只是有这种偏见的人往往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这些人一手操办的,挺讽刺的是,生活甚至已经离不开他们。
此生若能得幸福安慰,谁又愿颠沛流离?
曹二牛原本寻思着能一觉睡到明珠最好,但旅途漫长得超乎他的想象,一顿饱觉将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后,头脑清醒的曹二牛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愣愣发呆。
“检票了,检票了,请大家出示一下车票,需要补票的乘客,请到七号车厢办理补票手续。”
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曹二牛惊醒,扭头发现两个乘务员走进车厢,学着其他人模样,掏出口袋中那张皱巴巴的车票来。
“劳驾,借过。”
说话的是坐在曹二牛隔壁的一位青年人,两人从上车起就没有过交流,本来曹二牛还寻思着打声招呼,可这家伙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不想这时候开口了。
“呃……”曹二牛赶忙收拢双脚,给他挪出足够的空隙。
有过一次乘坐经验的曹二牛知道,火车开始检票的时候厕所门是处于锁死状态的,可隔壁的这位仁兄居然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就在两位乘务员低头验票的某一刻,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简直视门锁如无物。
目睹这一幕的人绝对不少,但让曹二牛惊讶的是,竟无一人对这种明目张胆的逃票行为予以指责,自嘲的笑了笑后,曹二牛突然有些释然,娘临行时千叮万嘱,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何尝不是这些纵容者中的一员?
他突然很荒诞的想起鲁先生的一句话——没有英雄的时代是可叹的,需要英雄的时代是可悲的。
曹二牛自认没达到武侠小说里那种“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思想境界,能顾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万幸,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能做个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