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嫔一个劲的自哀自怜,形容凄苦堪比祥林嫂,蓉贵人于一旁终是忍不住开口:“玉嫔姐姐,咱们姐妹几个今儿来敬央宫拜访皇贵妃娘娘,这说些家常闲聊,姐姐这没完没了的愁,不给娘娘添晦气么,还道是生了什么大事,赶着奔丧呢!”
玉嫔惊愣,泫然欲泣的眸子宛若漫天水雾,哀声顿止,小心翼翼地朝沈夙媛望去,心知自个的老毛病又犯了,怕惹得沈夙媛不高兴,收住哀怨的脸色,柔柔弱弱地道:“妹妹、妹妹这幅模样,真是丢人……姐姐莫要见怪。”
“罢罢,姐姐不怪你,你初入宫,一时半刻想不透很正常,时日一长……自然会通透。”
“谢姐姐教诲。”玉嫔嗫嚅应声。
蓉贵人微微松口气,忽地唇角挂起一丝笑容,看向沈夙媛:“听说姐姐自小舞刀弄枪,不爱摆弄那些女红书画之类的风雅技艺?”
她这嗜好也算众人皆知,故而沈夙媛没否认:“少时与嫡兄皇子们顽在一块,那些闺秀里的事物,便不怎么上心。不过年纪长了后,刀枪之类,不怎么耍了。”
蓉贵人道:“不怪传言里说姐姐是个奇女子,这刀枪无眼,寻常女子真是不敢轻易耍弄。”
她轻笑一声:“花拳绣腿,登不上门面。”
蓉贵人笑道:“其实妹妹许多年前曾私下里学过剑舞,当然,用的是软剑,比不得真的,到底是怕不慎伤了。虽时今技艺生疏,若姐姐感兴趣,妹妹亦不怕献丑,来一套剑舞讨姐姐欢心。”
“不妨就待皇上大婚后,约个点,届时要邀约皇上一道观赏妹妹的剑舞,如何?”
蓉贵人目露惊诧,迟疑地道:“这……怕是妹妹这点雕虫小技,让皇上看了笑话。”
沈夙媛畅然笑出声来:“不怕不怕,皇上何等通情达理之人,断然不会因这点小事就心生嫌隙,反而是妹妹的这份心意,若能令皇上知晓,岂不更好?”
蓉贵人确实受宠若惊,她本意讨好于她,不想皇贵妃居然要制造机会让她在皇上跟前献舞搏宠……这是真心,还是玩笑,亦或者……是试探?蓉贵人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委婉道:“……妹妹自认技艺不佳,当着姐姐的面耍弄一番,作寻常娱乐倒罢,这正儿八经摆到皇上面前……妹妹真个是不敢。”
她哎了一声,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蓉贵人脸上:“何须这般自谦,姐姐看得出妹妹是聪明人,若真是胆怯,姐姐便多给些时日。你不妨多叫来几人,好好想一出,届时哪个叫皇上相中,岂不一件美事?”
机会已赤-裸-裸的摆在面前,若此时再推辞,便是不识相了。
蓉贵人故作矜持半晌,咬了咬牙,终是轻轻地应下:“谢姐姐……妹妹……绝不辜负姐姐厚爱。”她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喜色,可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而这不安中还隐隐生出一丝的雀跃涌动。
她不喜将人作踏板来争夺圣宠,然而大好机会都送到眼下,她捡起来尝试一番,不管成败如何,也比碌碌无为要强。况且。她投的是皇贵妃的好,若这次成事,极有可能取得皇贵妃的信任,自然,这主舞者……她断不能做,皇贵妃让她多叫几人来,大概也有此意。毕竟领舞者太出挑,而蓉贵人想的是怎么站到皇贵妃娘娘的阵营中,投入其羽翼之下,而非成她的对立敌军。
沈夙媛似乎挺满意蓉贵人,而玉嫔自怜,韩贵人和瑜充华二人习惯跟从,偶尔搭上两句,当凑个份子。几个女人一直拉东扯西到傍晚时分,蓉贵人等四人终于起身告别。将人送到大门口,蓉贵人轻声软语道:“妹妹改日再来拜访姐姐。”
“不着急,你回头将这剑舞排了,你自个觉着差不多几时便支个人到敬央宫,姐姐挑个时辰,你们预演一遍让姐姐先瞧上一回,看个成效,到时再拿到皇上跟前,就不怕丢什么脸了。”
蓉贵人感动不已:“姐姐待妹妹的这份好,妹妹何以回报……”
沈夙媛缓缓一笑:“妹妹记在心上,别转头便忘就成。”
蓉贵人暗惊,皇贵妃果真是要拉拢她,故而给她这次机会表现,面上感激涕霖:“妹妹定不会忘了姐姐的恩惠。”想来袁美人之所以得到太皇太后的特召,多是托了这位的福,她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这根大腿……她得保牢点,万不可丢了。
“时候不早,林嬷嬷,送几位妹妹回去罢。”沈夙媛说罢,让林嬷嬷送人,而她则回寝宫内休歇,玉莹和宝芯一同随入,暑夏炎热,早晨里同朱炎那一通折腾,加上姐妹团来得突然,后半程闲话家常,如今清净下来,身上一股黏沾,她让玉莹准备温水洗浴,并让宝芯添置冰块,补充冷气。
待洗干净一身清爽后换了件薄透的轻纱,再披上一件云肩,来到宽阔的院中摆上一桌佳肴,后头宝芯举着蒲扇给她扇风,而玉莹则摆弄膳食,两人一前一后的分工相当均匀和谐。
此时夜色降临,却还不算太暗,天空偏近灰黑之色,雾霭般沉沉地压向大地春-光,万物俱寂,只几声虫鸣不合时宜地轻叫低鸣,她用过膳后,惬意地躺在长椅上,正当她觉着有些许困乏时,林嬷嬷领着一着轻纱白裙的女子朝走廊款款而来。
她眯起眼来,定睛一瞧,唇边立时荡开一丝笑来。
白衫女子来到跟前,先周到行礼,遂将手里的一小盒子拿过来,“这是特质的香膏,里头加了薄荷,涂在身上极好闻,还祛热呢。”来人声音清软绵柔,如一阵风拂过人面,笑容浅淡如丝,双眸清冽,然因这一笑,少了几分拘谨,多了些亲和。
来人是袁芳,前两日才晋封的美人。
“先前不说没料了?怎地今儿还大手笔做一整块喽?”她接过小盒子,翻开来一闻,夹着薄荷清爽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丝丝冷意,用在这酷烈闷热下最适合不过。她欣然接受,将东西转交给林嬷嬷,让她去放好。
袁芳坐下来,身边随行的宫女站在她身旁,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拿眼小心地瞄这位传闻中尊贵无比的皇贵妃娘娘。
“那时的确是没料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手头一宽裕,又有料子了。”袁芳是知晓沈夙媛的性子,平素里闲聊时最是随性,若是防着她,反倒是拿人当外人看待,显得生疏。不过她本身性子拘谨严慎,故而言辞间偶尔只开个玩笑,并不过于随意。
“姐姐就说,袁妹妹这一项手艺迟早要被发掘的。”
袁芳吃吃一笑:“若非姐姐提携举荐,想来没什么人能察觉到妹妹。说到这,这几日来太皇太后时常同妹妹提及姐姐,说是十分挂念您。”
沈夙媛微微叹气,略哀怨地抬眸看了一眼袁芳,佯装嗔怒:“这不,妹妹日日于外祖母的静心殿中,姐姐怎好厚着脸皮子去打搅呢?”
袁芳再度笑了,她摇摇头:“姐姐这话……端得是让妹妹胆战心惊,太皇太后说,姐姐这是在避风头。”
她拿起冰茶的手一顿,旋即动作行云流水,饮入,放下,随后往后一躺,悠悠叹了一口长气:“这年头这么乱,谁不是在避风头?待皇上大婚之后,后宫平定,姐姐的用武之处自然就能显现出来了。到时候,妹妹可一定要站在姐姐这头。”
“听说……日子定下了,就在一周后。”
“是呢……就这一周了。”
袁芳面色似起了变幻,她望着躺在长椅上的人,那张脸上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起伏,连那眉眼都是疲倦闲散,好似帝后大婚一事与她而言,不过就是说起一记遂转眼过忘。可分明……此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皇后正式立下,皇贵妃何等尊贵,依旧屈居一等,为何……她一点都不在意,似乎连关注的心思都未有?
“妹妹这般看着姐姐,是想到什么了么?”
袁芳喟叹:“林皇后先前同姐姐之间产生过矛盾,这待正式定下后,妹妹是怕……”
一声细微的轻笑响起。
袁芳话声顿止,一抬头就见她缓缓地坐了起来,手指从盘子里拿了一颗果子吃,一边嘴里嚼着一边毫无障碍地说道:“妹妹这是担心林皇后一上位就要来一手下马威呢?姐姐同妹妹说个掏心窝的话……你觉着……她之前与秀芳殿静养这么久,这一朝得势,先头那些恩怨……她可能会不报么?”
袁芳愣住,她继续道:“就是姐姐深知林皇后对姐姐的偏见永远不会更改,所以这麻烦,亦永远不会自个去了。所以心里早有准备,知己知彼,待这仗一打过来方能从容应对。故而姐姐从不抱着侥幸的心态,认为人心本善,缺德的事会掂量着少做些。姐姐更不会痴心妄想,以为一招佛光普照,林妹妹这心就能被开化了。因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行……姐姐背后还有人呢。”那最后一句,她是挑着眉格外嚣张地说出口的,连一向镇定的袁芳都叫她这模样给震得心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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