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1日（一）

想今天离开家乡是为了活命，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回来拯救家乡。尽管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一定要回来的，谁知以后竟成了永远，有的前辈在离世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家乡的方向，嘴里轻轻叨念着家乡的名字，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人回不到家乡，就让魂归故里吧！

    吴爱民尽管不知道老人祖上离开家乡的原因，但是他知道不管离开了几代，离开家乡的游子无不时刻在思恋着家乡，就像家乡在思恋着他们一样。

    老人又接着说，

    “如果不是天灾人祸不停地威逼，人人老守田园过幸福的生活，谁愿意遭受‘矰缴相逼，哀鸣戚戚’非人般逃荒的日子。谁又能知道离开家乡的命运又将怎样？”老人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前辈离开家乡的时候，也想到像大雁南迁一样到时候会回去的。谁知道时局不像四季变化那样快，十几年几十年过去了，接连去世的前辈只好给后代留下遗言“等时局太平的时候一定回到华夏大地祭拜祖宗。”远渡重洋的华人期盼着天下太平的信念就像压在身体里的顽疾希望早日得到根除。

    “旧的王朝还没有赶下台，列强见到软骨头好啃，跟着风的跑到中国抢占地盘。中国那个靠着老子打下江山最会享受吃喝玩乐的皇帝可把中国害惨了，他坐在朝堂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自认为天下没有比自己的王朝更富有的了，不需要任何外来的东西，这样保守过着就挺好。没想到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在那个老皇帝还在把玩字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早就厮杀一片了。高寿的老皇帝带着无数的财宝撒手人寰到那边不知跟他祖上是咋样交代的？总之老祖宗并没有保佑他的后代儿皇像他那样有好日子过，一个比一个无能，一个比一个没有骨气。在皇家亲兵卫队一帽头子汗一帽头子汗把刀枪磨得锋快，打算凭着坚实的臂膀十足的信心准备砍杀来犯之敌的时候，人家远远地举起枪炮轻轻划动扳机便应声倒下了，皇家卫队顿时傻了眼，朝堂老爷们也吓得慌了神，割地赔款，越求和平越得不到和平。封建王朝虽说御敌无能，却害民不浅，逼得人没有活路，四处逃荒，我的父亲就是当劳工被迫来到这里的。南洋华人不是代代在这里繁衍下来的，而是总有新人来到这里。

    “没完没了的战火不知有多少人为今天的和平牺牲了。人们总是说，历史是用血和火的文字来书写的，尽管血和火的文字在书写历史的时候，已经尽于笔锋的惨烈和悲壮。但是随着时间的尘封有时还是显得肤浅和空泛，永远都无法深刻的表达出当时在列强压迫下人们遭受的残喘、屈辱和悲愤；永远都无法深刻的表达出当时在战火中罹难中人们的悲惨和苦难！……

    老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

    “跟今天忙于生计的人说起二次世界大战似乎是很遥远的事，对于我来说一早起来做深呼吸运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股硝烟和血腥残留在心底里没有完全排净。世人都知道二战时期日本为了掠夺资源，对中国无端的侵犯，在南京对平民百姓实施无以言说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惨案。报道自己的同胞被倭寇侵略杀戮的报纸传遍世界，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有良心有觉悟有思想的华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惨遭蹂躏而无动于衷。海外华人听闻无不为之愤怒。民族处于危难的时候，南洋华人绝不会坐视不管，纷纷出钱出力，为了支援国人抗日，南洋华人几乎倾尽所有，很多的南洋华人还不是在国家遭难死里逃生流徙过来的？一条生命的离世尚且给多少亲人带来伤痛欲绝，几万计、十几万计、几十万计华人同胞惨遭屠杀又将是多大的国殇。南洋华人甘愿倾尽所有纷纷捐款支援国人抗日，所有华人捐款的数额远远超出国人当时用于抗日款额的数倍，此等救国的壮举岂能不引起日本侵略军惨无人道的报复。

    “日本同时在这里大肆掠夺，大开杀戒，在这里对数以万计的华人展开的屠杀。为了节省子弹甚至把很多的华人诱骗到大海活活的淹死……。日本之所以对这里的华人展开疯狂的屠杀和报复，另一个原因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经营，华人在这里早已形成了不可动摇的势力，成了开口闭口‘八嘎呀路’矮个子侵略者侵略的障碍。还有那些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手里拿着一打一冒烟猎枪的猎手，好像天下都是他们的猎物，也跑到这里对着反抗的华人随意开枪。”

    吴爱民开始听着老兵爷爷像讲从来没有听过的有教育意义的故事一样严肃的阐述，接着他的心里像经过一下又一下有力的痛击，接下来变成一股又一股血脉上涌的反抗，手里的拳头不由得一次又一次的紧紧地攥着。

    说到这儿，老兵爷爷停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押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的默默坐了一会。吴爱民跟苏方达两个不识多大道理的莽撞汉子，没想到会在这里得到从未有过的受教。两个人双手合掌虔诚膜拜的动作就像信徒受到佛祖点化，顿悟了人生至尊至高的道理。老人握着留有一小半茶底的茶盅不想撒手，好像茶盅里陈积了多少过去以往的沧桑。茶盅里面淡淡的微黄的茶水随着老人颤抖的手微微晃动着。老人接着说。

    “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希望发生战争，不希望发生战争并不代表着战争就不会来敲碎你的家门。你不侵犯别人，并不代表别人就不来侵犯你。你的一腔正义，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把用邪恶裹挟的炸弹不向你投过来。唯其一个因素最是重要，那就是使自己真正强大起来，像高山一样不可撼动，唯此才能发挥自己流水一般的宽容和仁爱。要想不被外来的势力压倒、打垮，民族就要团结起来，要自强起来。

    “今天的牛车水更早的时候叫唐人街。虽过几百上千年，无论在哪里，只要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谁能否认自己骨子里没有华夏儿女的基因，清明祭祖的时候谁不会想到自己是‘黄帝’的后代，听到‘唐人’谁不会想起自己的祖先？

    老兵爷爷说出的话像是早已斟酌过留在心里有章有节的腹稿，甚至不知跟多少人讲述过，凭着吴爱民跟苏方达对语言文学的理解，有些话听得他们似懂非懂，不过老人一直旅居海外那颗念念不忘故乡的情谊，渴望同宗同源永远团结的心让他们敬佩得五体投地。也许年轻时候并不觉得，等到到了老人这个年纪，叶落归根的期望得有多么强烈。他相信，老兵爷爷凭着自己一生坎坷的经历，告诫每一个能够告诫的人，一个人的灵魂跟肉体应该怎样活过来才不算白活。

    老兵爷爷喝了一口茶，揉了揉眼睛，吴爱民拿过老人积满岁月陈迹的紫砂茶壶，又给老兵爷爷的茶盅斟上了茶。老人看了一眼很有礼貌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接着老兵爷爷抬起双臂动作轻缓的向后舒展了一下，像是舒服多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快了。

    “作为一个老兵，我曾花过很久时间去细心思考、分析过那段旷世未有的解放战争。尽管我得到结论未必全对，但我实在想不出那样的一支队伍即使遇到在更加强大的对手，绝没有不克敌制胜的理由。

    “世上人未必都知道乔治华盛顿，但没有不知道中国的那位伟人。伟大祖国的开国领袖。”

    “蒋家王朝凭着美式一流的武器为什么被小米加步枪的八路军打得落花流水。坐在豪华厅堂里自以为英明的军事家喝着红酒品着珍馐美味，信心十足的想着自己领导的队伍已经做到万无一失必胜的把握。震惊的消息使没有干掉的酒杯落在厚厚的红毯上，失败了！不，怎么会失败了呢？而且败得那样惨！

    究其原因是因为没有充分想好面临的对手是一支人民性的武装力量。在与代表民心民意队伍展开作战的时候，已经被人民孤立在外了，人民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对手，让对手吃不安宁睡不安稳，毫无喘息的机会，哪里还谈得上战争胜利的希望。

    人民早已清楚地认识到，维护家族利益的中央军跟封建君主制度下的护院家丁没有任何差别。当有彻底改变人民生存状态的新制度出现的时候，人民绝不可能选择刚刚把旧的王朝给推翻，又落入新的家族政权统治的罗网里。那样就永远摆脱不了受人驱使的命运。犹如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找灾难受。不管好日子来得多么艰难，付出多大代价，人民都是甘心情愿的。

    八路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是人民政权的军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是人民掌权，听从人民呼声人民参政议政的政党。在选择维护家族利益与人民作对的打算，开始就注定结果是失败的。不管蒋家王朝的武器多么精良，不管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武器多么落后，人民的力量是无限的。不得民心的中央军再精良的武器，人民也要想法把他干掉，使他们的武器变成没用的烧火棍。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跟着蒋家王朝去卖命，为了利益，有的是为了保护家族的利益，有的打算在利益的集团里捞到好处。

    得民心的八路军高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跟老百姓同工同劳，拿起枪就是铁一样纪律约束的军人，放下枪就是老百姓的一员，在老百姓的保护下，抓住有利时机又都变成勇往直前战无不胜的武装力量。世上没有奇迹，奇迹是人民团结拥护的力量。商汤出而夏桀亡，文王生而纣王灭。在社会形势发生及大变革，人民生活处于极度苦难的时候，总会有伟人出现来拯救世界。

    ‘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伟人的话说得多么有力量，且不说用辩证的思维去理解战争，战略的观点去蔑视敌人。在老虎的眼里是肉都是拿来吃的，人肉也不例外。仅凭着一双利爪，几颗锋利的牙齿就想来吃满是智慧的人肉，没头没脑的老虎显然是打错了主意，真老虎人民都不怕，更别说是纸老虎了。

    老兵爷爷最后的那段话使吴爱民牢记于心，反复思考，即使过了很多年，都觉得那位可爱的老兵爷爷一直健康的活在世上，世上正因为有老兵爷爷那样可敬的人，世界才越发的壮丽。

    “眼前的浮华不过是木根沃壤，得天时汇芳园之茂景；身边的熙闹只为其求财得贵，衣华服食琼筵之过客。唯披肝沥胆、强体魄、壮军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人民军队才是国家之根本，唯呕心沥血、思民生、图国强苦心竭力、坚忍不拔才是人民之精英，唯殚精竭虑、立仁德、兴文化博施济众、胸怀天下才是民族之灵魂。

    如果我不是对故乡爱得那样深沉，就不会这样时时刻刻念念不忘！”

    确切地说，老兵爷爷是没有中国国籍的华人，但他的祖上是中国人，他便深深地爱着祖国的那片土地，不知有多少像老兵爷爷一样的华人都对祖国有着如此深情的眷恋，犹如祖国如此深情地眷恋他们。

    “老兵爷爷，伟大的祖国到处是一片富强、和平、安宁、繁荣的景象。故乡无不期盼着远离的亲人回到家里，接续一脉相传的族谱！“吴爱民说着话站了起来，苏方达跟着吴爱民，向老兵爷爷深深的鞠了一躬，说了一句，“祝老兵爷爷永远健康长寿！”

    老兵爷爷擦了擦眼睛，看着两个年轻人朝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去，两个年轻人回过身朝着老兵爷爷招了招手，接着没去了踪影。

    事实正像老兵爷爷说的那样，自己经历的苦难，还有伤心的事儿，跟老兵爷爷说的那些人，还有老兵爷爷经历过的生活比起来，有多渺小，有多不值得一提。老人的故事使吴爱民改变了去马安兴都庙院庙院的意图，既然到那里没有几步远的路，来都来了，看看那里的景致，看看人们都是以怎样的姿态带着自己不菲的施舍来祈愿佛祖神灵佑护的。自己原本有着跟那些人一样可笑的想法，现在反倒觉得别人有些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