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冬日过后便迎来了生机盎然的春日,整个大地仿佛是一夕之间由皑皑白雪变作了落红缤纷的美妙春景,池塘中锦鲤嬉戏玩耍,一团团红色游绕在弯曲动荡的水草之间,间隙里跃出水面吐露几个泡泡,咕噜咕噜,咬上一口青石池边宫装丽人抛下的白面馒头块儿,别样悠游自在。
“鱼儿啊鱼儿,你们就好了,饿了有人喂,吃穿不愁,还有这许多的小伙伴终日一道儿戏耍,你们瞧瞧这池塘里头,连个你们的敌人也不见呢,案上之人如我,我们又不吃你们的咯,嗐… …”和龄两手托腮叹息一口,嘴唇嘟起的弧度似乎可以挂上个水壶,“我听宫人们私底下说京里边来了几位藩王,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现就下榻在驿站里呢。”
她坐在青石地上,两眼呆致致望着水面细密的水纹,自言自语的本领想必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自己跟自己个儿说话,也不理睬旁人。
水面与青石地面相去不远,青石地微微有些潮湿的水汽,安侬怕滑倒,走得很是小心,倾身将帝姬的裙裾一角从水里捞出来,挤了挤水道:“过了一整个冬日了,殿下可都看开了吧,横竖…横竖权大人都不会再出现了,宁王殿下说的对呀,这回入京的都是一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来的好人才,皇上为仪嘉帝姬张罗驸马,更是为您,多好的机会不是!”
照着安侬的想头,反正帝姬没瞧上萧公子,而权大人也已经成为过去,倒真不如现如今打藩王里头挑选个可心的,日后好好过日子,这才是正经,人始终要向前看。
安侬的话明显不称和龄的意,她卷起袖襕,手一弯从边上食盒里拿出一只还热乎着的白面馒头,手下撕一块自己咬一口,剩下的一小点儿就抛掷进水里喂锦鲤,一面吃着一面不耐烦地道:“你们瞧瞧,她又在这里做哥哥的说客来了!”
一池的鱼,寻着了自己心仪的就能够在一起了,她是人,却连小鱼儿都不如呢,喜欢的人在天涯海角,自己始终逃不脱被指婚的命运。
和龄自打知道仪嘉的婚事要从今春入京的藩王里入手,心下便有了预感,果然这几日哥哥便隐晦地将父皇的话意传达过来———其实不消他说她也猜得到的,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何皇上一直压着英国公府不给答复,原是在这儿等着。
将女儿们往手握兵权的外姓藩王手上送,她的好父亲还真是会打算盘… …
和龄撇撇嘴,把手探进脖子里拉出一条细红绳儿。
绳子上挂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戒指,水光天色,越发衬得它白璧无瑕,她把它放到唇边啄了一口,很快便宝贝似的塞了回去,安侬都来不及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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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进京这事儿满京里都显得挺热闹的,就连皇宫里的宫人们也好奇那几位藩王的长相,传闻个个俊美无俦,竟是真的么?真真还是要会投胎,来世也像帝姬们似的投身在皇家里,这一辈子就都不用发愁了。
大抵,阖宫也只有和龄的心态最为端正吧。
经过一段时日的努力,她终于摆脱了大字不识的文盲称号,千字文百家姓都能默写出来了,更多的时候和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以此来减少自己对泊熹无望的想念。
她心底深处知道今生同泊熹没有缘分,也并不强求了,也许时间真能治愈他带给她的所有悸动和美好。她也会平静接受自己的人生。
又是几日,几位藩王奉旨入宫面圣。
藩王们在养心殿觐见皇上,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哪想他们一走整个宫里宫女们私下便都理论起来,皆道四位藩王如何如何的倾国倾城,如何如何的风姿绰约,简直天花乱坠不可收拾。
和龄听见的时候是在屋里临字帖,她有个习惯,练字的时候要安静安静再安静,然而窗外却老有悉悉索索的小声理论打扰她,听见最多的便是那位劳什子的平广王。
她觉得特神奇,过往她对美男子也是甚为追捧的,目下倒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了,只觉得她们说的那平广王定是个妖妖娆娆娘们儿一般的人物,生的那样好看,怎么不做小倌去,藩王不都该是五大三粗脸上络腮胡么?
和龄不出声,槛窗外的宫女们便都无知无觉,最后竟是连素来不掺和进小宫女们谈笑里的安侬都加入了。
“你们这起小蹄子,敢是都见过平广王殿下了?”
她朝帝姬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为了咱们殿下考虑,你们也该告诉我知道那位平广王是怎样的俊俏,最好的自然要给咱们帝姬,可不能给仪嘉帝姬那头抢了先去。”
底下小宫女们都附和起来,一时又是新一轮的讨论。
和龄都已经在书房里烦躁地咬笔杆了,果然是男色误人么不是,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实在不成体统,她把手边写废了的纸张揉成一团,一把就推开了窗户将纸团准确地砸在了安侬脑门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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