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
九皇子刘胜终于迟迟到来。
馆陶长公主露出一丝惊讶,问道,“阿娇怎么没同你一起?”
刘胜张了数次唇,才低声道,“阿娇妹妹她。。她回京了。”
“这是为何?”汉景帝不解地问道,“她不是最喜欢游猎吗?怎会还没开始就回去了?”
“因为阿娇妹妹说,她已经猎到了有趣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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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门的守将,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皇城中最尊贵的少女拖着一个关着人的铁笼飞驰而来。
锈铁与青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和零碎的火花,可少女的脸上却扬着笑,像似在炫耀猎到的战利品。
城中百姓纷纷避让,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偷望着这一幕。
上个月这长公主家的小祖宗才弄了一头凶猛的黑豹回来,用铁链牵着在长安街上瞎逛,吓得城中百姓一连好几日不敢出门。
也不知这小祖宗这次又弄了什么可怕的野兽回城。
笼中之人已经被折磨地撑不开沉重的眼皮了。
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惊涛骇浪中的残叶,跌宕起伏随波逐流,然后‘碰’的一声,撞上了巨大的礁石。
“小郡主,此人是。。。?”
万分疼痛中,她听到模糊嘈杂的对话声。
“救,活,她。”
“哗——”的一声,她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窒息的温热,渐渐沉沦,陷入黑暗,沉入梦魇。
那柄黑色的阔剑,是怎么落到自己手上的呢?
范伯伯又为何要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
那种惊惧的眼神,为何不是落在要强抢他女儿的官兵身上,而是落在自己身上?
那柄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呢。。。
如果挥舞起来,刺入那些可恶的官兵体内,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她这么想着,双手便不自觉地高高举起了那柄快赶上她人高的阔剑。
“敢对我等朝廷命官动剑!”那些官兵愤怒地拔出刀刃,直指楚服,“找死!”
“此剑万不可用!”意外地是,连范武也厉声吼道,“快丢掉!!!”
她一愣,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发现剑柄却像是黏在了掌心一般,再不愿被放下。
不是她在举着剑,而是剑在操纵着她!
她握着剑柄,完全控制不住剑身剧烈地战抖着,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剑而出。
在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从那柄剑里传来了一个压抑的咆哮声。
那柄剑似带着滔天的不甘和怒气牵引着她,要将眼前企图阻挡她的一切全都砍断,斩碎,毁灭!
她骇极了,一咬牙,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生生脱臼,剧痛间她将剑直直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迎面击来,楚服只觉得脑中一阵空白,完全忘了该如何躲避。
范武想都没想便冲到她的身前,伸臂一挡。
下一瞬满目腥红,血花四溅,深深染痛了她的眸。
一旁的黑剑深深插.进.地里,发着隐隐低鸣,像是在气愤楚服居然临阵弃剑。
一名官兵手持着刀,狰狞地笑着,刀锋处滴着粘稠的血。
而范武的一条断臂已静静地躺在地上。
不!!!
她悔恨地大叫,双眸陡睁,从沉沦的梦中骤然惊醒,但触手温热,整个人好像都是悬浮着的。
哗啦数声,她扑腾着从水里艰难地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水汽氤氲缭绕,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水中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
她四处环顾,眼前的房间很大,地上铺了光滑而洁白的石面,四周挂满了低垂薄透的帷帐,却唯独不见有人。
这。。这是哪里?
她赤着身子从药桶里爬了出来,抖嗦着扯下身旁架子上挂着的一件灰色衣衫。
这衣衫与她平日里穿的粗粝的麻衣完全不同,当柔软宽松的绸缎带着某种她从未闻过的暗香包裹住她的肌肤时,她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束缚感。
水珠顺着她额前凌乱的刘海滴落坠地,她赤着足走在幽暗的房间里,穿过层层低垂的帷幔。
她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时日没有进食,整个人虽然走在地面上,可却还是像跟泡在水里一般,四肢无力而虚弱,唯有从脚掌心处传来的几分冰凉勉强维持着她继续向前迈步。
那扇门明明就在眼前,可走起来却那么漫长。
青衣。。范伯伯。。凝姐姐。。
她在心底念着这三个名字,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朝那扇门伸出手掌。
只要走出这扇门,就一定有机会能见到他们。
她在心底不停地跟自己这样说着。
手掌离门越近,她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越响。
但她的手离那门扉只有区区分毫之时,只听’吱呀‘一声,那门竟然自行开了!
她一愣,还不及反应,便被人从背后用力推了进去。
她踉跄倒地,慌乱间回眸望去。
只见一名黑甲披身,面目冷峻的少年侍卫站在门外。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一个清铃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那少年侍卫点了点头,便沉默地关阖上了门,隔绝了本就微弱的光线。
她又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听到空气中好像某种原始而压抑的声音在蓄势待发。
她戒备地站起身来。
忽听黑暗中又传来一声轻笑。
“什么人?”她一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得似破裂的帛布。
一个短促的抚掌声响起,下一瞬,火苗如卷风的长龙般围绕着她冲天而起。
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用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强光。
“很好,你活了下来。”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了。”
她仰起头,眸光慢慢聚在那名站在高处的绯衣少女鲜红微扬的唇角。
她渐渐适应了光,四处环顾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空旷的圆形石室内。
“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少女望着眼神游离的她,有些不快。
“我不属于任何人的。”她继续张望着,试图寻找出口,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在这长安城,还从没有人敢拒绝我陈阿娇!”少女扬起骄傲而漂亮的下巴。
“那现在有了。”
“你!”少女气结。
“放我出去。”
“除非你得先答应做我的奴隶。”少女不依不饶,“侍女也行。”
“是我救了你的命。”少女又加了一句,“不然你早被生生拖死或是被人烧死了!”
她抬起眸,对上少女的眼睛,“难道长安城里的人就是非得成为救命之人的奴隶来报答恩情的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被马车拖死、被火焰烧死,也好过往后为奴而活。”
她和青衣从小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但也从不曾看过他人眼色度日。
向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愤怒时放声大吼,欢乐时纵情而歌,虽然常常食不果腹,倒也落得自在。
“现在的你当然不会被马车拖死,也不会被火焰烧死,但是——”
少女声音里的怒气渐浓,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着残忍的话,“但是如果你拒绝了我,我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我会让你比前两者死法更痛苦的死去。我会让最凶猛的野兽将你一块一块撕咬成碎片,不留尸骨。”
说话间,少女举起了一只攥着铁链的手。
那个原始的呜吼声更加明显了,隔着火光,她看到从阴影处冒出了一双森绿色的眼珠。
“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少女盯着她,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你是要做野兽的晚膳呢,还是要做我的奴隶?”
“你们长安人为何总是喜欢重复的问题。”
她皱起了眉头,“我应该告诉过你,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少女摇头叹息,只听‘咔擦’一声机关乍响,少女笑着将手中的铁链一松。
“吼——”的一声。
一头凶猛的黑豹从阴影处一跃而起,怒吼着冲过火光,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喉间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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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服!!!”
她大叫着霍然坐起,冷汗直流,打湿了衣襟。
“青衣,你总算醒了。”
守在一旁的范凝忙上前握住了她凉如寒冰的手掌。
“凝姐姐,小服。。小服呢?”楚青衣望着眼眶通红的范凝问道。
“小服她。。。”范凝欲言又止,泪水不禁滑落。
“她到底。。怎么了?!”
楚青衣脸色惨白,想到刚才自己好像在黑暗中看到楚服被野兽咬断脖子的一幕,只觉得精神几乎快承受不住。
“咳咳。”一声重重的咳嗽响起。
“爹。。”范凝忙紧张地转过身,上前帮范武顺气。
“范伯伯,你的手。。”
楚青衣望着面无血色的断臂范武,攥紧了双拳悲愤地道,“那些狗官!我定会杀了他们为你报仇!”
此话一出,范武和范凝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破庙里,空气仿佛凝结了,只有枯枝在火堆中偶尔霹雳作响。
过了许久,范凝才怯怯地问道,“青衣。。你真的不记得。。你都做了甚么吗?”
楚青衣的脸上露出最深重的迷茫,“我做了。。什么?”
“唉。”范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哑声道,“孩子,你已经把那些狗官全都。。杀了。”
他死死盯着坐在稻草上看似病弱的楚青衣,回想起那一刻发生的情形,甚至比被那柄黑剑夺去手臂时更加惊惧。
“我杀了他们。。?可怎么会。。?”
楚青衣垂下眸,凝视着自己苍白无纹的掌心,喃喃自语着,“为何我一点也记不起来我是如何杀的他们?”
“唉,你和小服。。”范武亦欲言又止,启唇又合,终是长叹一声说不下去。
“小服。。小服究竟何在?”
“小服她。。为了救我们,被那些狗官押解入京了。”
范凝啜泣着,低声道出了后面发生的事。。。
山下的火把和怒骂声越来越多。
楚服望着昏迷不醒的楚青衣,气若游丝的范武和含泪为范武包扎断臂伤口的范凝。
又望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把黑剑。
终是皮青脸肿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默默将楚青衣的衣衫和自己的衣衫对换。
“小服。。你这是要做甚么?”范凝回首看到了这一幕,忙站起身惊慌地问道。
“他们迟早会寻到山上来的,倒不如我去会会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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