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宋彧戴着墨镜,看到助理的车子,绷紧脸色坐进去。
“说说夏辰的事。”
甫一坐上车,他便摘下墨镜,眸子猩红,一瞬不瞬看向助理,嗓音嘶哑如帛锦断裂,压抑着起伏的情绪。
在卓小胖的朋友圈里看到夏辰遗照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倒塌了,他被层层断裂的建筑物狠狠压住,窒息般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张照片。
他还记得,那张照片,当时是他陪着夏辰在摄影店拍的。
他还凑到夏辰跟前去,非让摄影师再拍一张合照,然后拿着合照,调.戏夏辰,说咱们俩这样像不像在拍结婚照。
夏辰红着脸瞪他,想去夺合照,却被他塞到钱包里去。
现在那张照片,还在他的钱包里。
他举着手机问保镖,奠堂里的人是不是夏辰,保镖看他情绪激烈的样子,想扶住他颤动的身体,却被他推开。
他抖着手打电话给卓小胖,想从卓下胖那里确认,这是卓下胖的恶作剧。
可是电话还没有打通,便被卓小胖挂断了。
他如此重复几次,大抵是不耐烦了,卓小胖才接通电话,他还未开口,卓下胖便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宋彧,你不是在跟卢照滑雪唱歌喝咖啡吗?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咱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对你好脸色,那是看在班长的面子上,现在班长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像你这种纨绔子弟,花花大少,我一拳能打十个!你再打电话给我,别怪我下次见面抡你!”
“卓安!”宋彧忍不住拔高音量,平复着起伏的胸口,一字一顿问,“夏辰真的死了?”
“笑话,这tm还能有假死啊?”
“怎么会这样?”
“嘟嘟嘟……”
电话又被卓小胖挂断。
宋彧再次回拨过去,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他想去联系其他同学,但打开对话框后又忍住了。
他不相信这个事情。
夏辰怎么会死?
一顿能吃十对鸡翅的人怎么会突然死掉?
宋彧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得到“假消息”,他要回去,亲眼见到夏辰的人,亲耳听夏辰解释。
夏辰不就是想让他回来吗?
他现在立即回去。
*
“宋总,夏辰先生在你走后没多久,在街上发生车祸,送入医院时已经……不治身亡。”沈勤透过后视镜看向宋彧,慢慢说着话。
狭窄的车厢内,箝制着一股沉闷的氛围。
宋彧没开口。
沈勤却如坐针毡,握着方向盘的手悄悄加重力道,垂下头,不敢再看宋彧。
“沈勤,连你也跟着骗我?夏辰给你什么好处了?”
“宋总,我没有骗你。”
车厢内又沉默住,没人说话。
宋彧似乎陷入到痛苦中,眉宇紧紧皱着,车厢上方的阴影洒落在他的脸上,镀上层次交替的暗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开车。”
沈勤慌忙开车,却不敢问要开去哪儿。
车子驶离机场后,来到天桥,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雾,像是置身在飘渺的梦中。
宋彧想,这是梦,假的。
可是心脏处的位置,一阵阵绞痛,连带着浑身都痛,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的时刻,想要忍住,却根本忍不住。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状态下,真的会心碎。
“沈勤,为什么他出事了你不通知我?”
“宋总,是您之前说过,不要再将夏辰先生的事情告诉你。”
沈勤吞了吞喉咙,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他曾想过要不要联系宋彧,但是看到宋彧跟卢照一起惬意喝咖啡的照片,他便忍住了。
他跟在宋彧身边很久,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他清楚宋彧喜欢的人是夏辰,所以他心里有那么一丢自私的念头,是想看宋彧后悔莫及的场景。
因为他也为夏辰感到不值。
宋彧被沈勤的话堵住,胸腔里传来几声自嘲的闷笑,所以是自己拒绝知道夏辰的消息吗?
这才导致在夏辰死后快半个月,他才知晓!
他跟夏辰认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连夏辰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呵呵。
宋彧越笑越癫狂,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心脏剧烈的搅在一快,胃部突然干呕了起来,吓得沈勤慌忙将车停在路边。
他推开门,冲到路边去。
“宋总……”
沈勤找来款泉水给他漱口,他却握住矿泉水瓶,坐在草地上,像个玩具被人抢走的孩子,不顾形象,失魂落魄的哭着。
沈勤则不知所措的站在边上,想要宽慰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但这句话又多么残忍?
他知道这时无论开口说什么,都不会是宋彧不喜欢听的,便保持沉默,安静的站在一旁。
“夏辰在哪儿出事的?”过了好一会儿,宋彧擦了擦嘴,站起身问向沈勤,右手紧紧握住矿泉水瓶,竭力遏制住悲痛的情绪。
他好似已经接受夏辰的死,接下来便是消化痛苦。
“是在隆丰区的步行街出事的,当时夏辰先生买完吃的,就被一辆横穿马路的车子撞倒。”
“有出事视频吗?”宋彧感觉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在剜着自己的心,不想面对现实,却又不得不剖开鲜血淋漓的事实。
“有的,要去警局才能查看。”
“那就去警局。”
宋彧说完话,仿佛没了力气,坐上车后,整个人都虚脱着,靠在车座上,蜷缩着身体来缓解全身的疼痛。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沈勤在跟他说话,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借着沈勤的胳膊才稳住身体下车。
沈勤望着他苍白的面色,忍不住有些担忧,“宋总,您才从美国回来,要不先休息一下,明天才来看视频?”
他真的怕宋彧看到视频,会更加承受不住。
宋彧沉默了下,内心在痛苦的纠结着,想要去看,是因为想看看夏辰最后一刻遭遇到的事,不想去看,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夏辰死了的事。
他挣扎很久,才鼓足勇气去看视频。
那是马路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右上角处,熟悉的身影停留在煎饼果子摊上时,宋彧心陡然提到喉咙处去,眼神死死盯着那幅画面。
夏辰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们吵架那天穿的那件。
宋彧有种错觉,他们恍若才分开,不过数个时辰的事情,却阴阳相隔。
视频里,夏辰在排队时,接到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脸色越来越差。然后,夏辰一把将电话挂断,拎起煎饼果子就走。
他看起来神色有些恍惚,眼睛没有光亮,眉头却紧紧皱着,走到马路边上时,他正要过去,一辆黑色桑塔纳横穿马路朝他撞了过来。
宋彧没敢看那幅画面,在车子即将撞上夏辰时,他心口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喘不过气,蹲下身捂着心脏部位。
那辆车子仿佛撞在自己的身上,碾压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到他快要分崩离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夏辰,你不该好好活着,让我后悔吗?
你用这样的方法来让我痛不欲生吗?
“宋总,我先送你回去,这些事情等明天再考虑。”
沈勤真的怕宋彧会出事,琢磨着打电话给宋父宋母,然而他刚掏出手机,就被宋彧阻止了。
宋彧眼眶猩红,布满血丝,握住他的手机,“夏辰既然死了,那他的墓碑在哪儿?”
“先生,你现在真的不适合……”
“我再问你一遍,夏辰的墓碑在哪儿?”宋彧提高了音量,仿佛沈勤再不说话,下一刻他就要揍沈勤。
沈勤只好道,“夏辰先生的骨灰放在南桉寺里。”
“骨灰?”宋彧呵呵几下。
留给他的只剩下骨灰了……
“夏辰的后事是谁办的?”
“是覃茗。”
宋彧猛地抬头,脸色难堪,眼眶里郁积着的血丝,道道狰狞可怖,他看了沈勤几眼,却没有再说话。
离开警局后,他吩咐沈勤立即赶去南桉寺。
坐在车上,宋彧满脑子杂乱的思绪。
覃茗……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夏辰的后事凭什么由他来操办?
又凭什么自作主张将夏辰的骨灰送去南桉寺?
宋彧越想越气,但更气的,却是自己,气到失去思考能力,什么理智都不要了,只想要夏辰。
其实在他到美国下飞机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跟夏辰认识那么多年,知道夏辰是什么样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吵架时,还是用那么刻薄的话来形容夏辰。
甚至还说,他瞎了眼才会跟夏辰试试。
他那时怎么会这样丧心病狂?
想到这,宋彧闭上眼,靠在后车座上,整个车厢都被他身上的阴郁悲伤的氛围笼罩住,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沈勤偶尔侧目看他,却也不敢多看。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到达南桉寺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宋彧下车时,脚步虚浮,差一点儿迎面栽在青石板上。
南桉寺的台阶,有200多层,蔓延进大雾中,给人一种通往虚无缥缈的时空中,宋彧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夏施主的骨灰,被覃先生置放在通坤塔中。”说话的惠一师父顿了顿,“覃先生特地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搅夏施主的安宁。”
“惠一师父,夏辰是我的朋友,他的后事理应由我来接管。他的骨灰,也应当属于我。”
惠一师父听到这霸道强硬的话,也只是合手,垂首道了声阿弥陀佛,没有阻止宋彧。
宋彧走进通坤塔中,找到夏辰的骨灰柜,看到上面写着夏辰的名字,还有夏辰的照片,跟奠堂里的是同一张照片。
宋彧忍不住伸手抚摸着照片中的人,眼神渐渐黑下去,随即,他握紧拳头直接去砸骨灰柜。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激烈。
沈勤吓了一跳,慌忙上前阻止宋彧,却被宋彧推开。
木制骨灰柜很快就被砸烂,露出里面的骨灰坛。
宋彧拿出骨灰坛,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坛子上。
“夏辰,你不是说我是混蛋吗?你现在来骂我啊?”
“呵呵,你现在变成这样有意思吗?”
“你还不如捅我一刀算了。”
宋彧如魔怔了般,又哭又笑对着骨灰坛说话。
“夏辰,我要带你走。”
“你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
“夏辰,我很想你。”
宋彧神色有些魔怔,伸出手缓慢打开骨灰盖
在美国的半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夏辰。
可惜面子让他不愿意低头,不愿意主动。
“夏辰,你……”
宋彧的话戛然而止,落进坛子内的视线骤然一顿。
这骨灰坛是空的。
他脸上瞬间浮起难堪之色,直接将骨灰坛扔到沈勤怀中,跑去找惠一大师。
惠一大师听闻骨灰坛是空的后,怔了怔,合掌叹息一声,“夏施主的后事俱是由覃先生安排的,这骨灰坛也是覃先生放置与于塔内的。”
宋彧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寺庙,顾不得休息便让沈勤去联系覃茗的秘书。
但覃茗的秘书不肯多言,客套几句话后,便挂了沈勤的电话。
沈勤到处找人,才找到覃茗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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