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宙斯的话语更向那喀索斯点名了另一个重点,即独自在树林中狩猎的单调,这是那喀索斯以前从未意识到过的一点,因为他是那么的喜爱在树林中奔跑狩猎,即便树林中的神女们想要亲近他与他一起为伍,他也冷淡地拒绝了她们所有。
而现在,宙斯的话语,使那喀索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今日过后,如果在树林中的狩猎,只有自己,而没有爱,那该多么单调无味啊。再也不会像此时此刻这般美好令人想向神明祈求,愿时光停驻。
曾经喜爱的事物,在因被更爱的覆盖后,褪去更爱的,那么曾经喜欢的事物也将不再觉得像曾经般美妙。
就像饮过蜜露之后,再饮什么还会不逊色呢?
宙斯用他受伤的手臂拉开弓弦,像一只毛色珍奇的兔子射去,箭矢不偏不倚,精准地射中了兔耳的尖端,将兔子定在了地上,又使兔子受到了最小的伤害。
那喀索斯称奇着宙斯的箭术,即便喜爱狩猎如他,也远做不到像眼前的美少年这般百发百中,更能射中百步之外的迅捷之物。
更何况,他还是在手臂受着伤的状态。
多么令人钦佩而又憧憬的少年呀。
伤口于他如无物,他的目光坚准地锁定着猎物,而就没有他想要得不到之物。无论是走兽还是飞禽,珍禽还是异兽。
“这真是一场大丰收,前所未有的!”那喀索斯惊叹道。
那喀索斯跑过去将被吓缩在地上的兔子拎起,将兔子耳朵上的箭矢扒出。然后抱回到了宙斯身边。
“它一定很痛吧,”那喀索斯道,“它真好看。与众不同。”
宙斯也伸手摸了摸兔耳道:“我可以治好它的伤口,我只是很轻地射中了它。”
“要怎么做?”那喀索斯问道。
宙斯看了那喀索斯一眼,唇角勾出笑意,然后俯身亲吻了兔子的耳朵。
待宙斯的抬头,他的摄魂的嘴唇离开兔子的耳朵。那喀索斯看到兔子耳朵上的伤口愈合了,现在在他怀中的是一只毫发无损的珍奇兔子了。
“天啊,这太神奇了。”那喀索斯惊喜道。
这很神奇,无论是兔子愈合的伤口,还是爱的吻。
一瞬间,那喀索斯想要化为为自己怀中这只受伤的兔子,这样就可以得到,爱的吻。
如果受伤能得到这一切,他想要受伤。
“这是我的天赋。”宙斯说道。
“爱,你真是世间一切美妙的化身,这当然是你的天赋,这真是棒极了。”那喀索斯高兴地说道。
这一天,两人尽兴到很晚,都未产生归意。
直到夜□□临,月色挂悬。
那喀索斯才为身边的美少年考虑到,他们不能呆得太晚,那样爱作为第一来这个树林的少年,回去会有危险。
那喀索斯将宙斯带出了树林,说道:“我们要分手了,爱,请你真诚地告诉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今天与你的相伴狩猎,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妙之事。”
宙斯笑着说道:“那喀索斯,你还会再见到我的,我们可以在这相会,明天,后天,我亦愿意与你相伴。”
那喀索斯的脸上,随着宙斯的这句话,露出了人生中最开心的笑意。
那一天,那喀索斯回到家中。
他的父亲河神刻斐索斯与母亲水泽女神利里俄珀看到他们的孩子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的美好笑容,带着前所未有的快乐心情回到了家中。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那喀索斯的父母问道,他们看到那喀索斯的怀中抱着一只珍奇的兔子。
“父亲,母亲,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喀索斯回道。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你从未喜欢过谁。”他的母亲说道,因为他美貌的儿子拒绝了任何一位向他求爱的神女或人类女子,她正担忧着,觉得她的儿子这样的性格会为他带来害处。
现在,她听到那喀索斯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水泽女神利里俄珀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孩子一同分享他的快乐。
“他的名字叫□□。”那喀索斯开心地说道,“如果你们见到他,你们也会立刻喜欢上他,他真是太美好了。爱是世间美妙的化身。”
“诚然。”河神刻斐索斯调笑他的孩子的这句话。
但他们都很高兴他们的儿子终于有了喜欢人之情。
之后,宙斯又来到人间。
与那喀索斯相伴见面,宙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那喀索斯着迷。
那喀索斯开心地过上了每一天,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妙快乐的时光,他不是在与爱相伴见面,就是在等着与爱相伴见面。
他知道人生的美好,但他从未知道人生是这么美好。他终于知晓了生命的真谛。
终于,宙斯令那喀索斯爱恋上了自己。
那喀索斯爱恋上了爱,爱恋上了这位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美少年。
然而,有一天,宙斯却不来了。
之后,那喀索斯再也没见过爱。
宙斯罢休了他的游戏,他不得不感悟到,他的心无法修复回想再次拥有的感觉。
伽倪墨得斯是不可替代的。
即便化作人间少年与之游玩,再接近伽倪墨得斯的距离的感觉,也不是伽倪墨得斯相伴在自己身边的无间距离。
对伽倪墨得斯的爱是不可替代的。
伽倪墨得斯是他唯一的爱。
那喀索斯变得不再快乐。
即便他先前最喜欢的奔跑狩猎也无法再提起他的兴致,尤为在二人相伴过后,独自的林间狩猎显得多么单调而又痛苦啊。
在这之前,那喀索斯从未觉得孤单。他拒绝了任何青睐于他的人想要和他相伴的纠缠。
在这之前,他觉得世间只要有自己和林间狩猎便已足够。
唯有在相伴过后。
才会明白孤单的真谛。
那喀索斯知晓了什么是生命的真谛,继而,他又知晓了什么是孤单的真谛。
直到有一天。
那喀索斯又到林中单调而无味地打猎,想着这样也许会再遇见爱。
那喀索斯走着走着,发现了一片清澈的湖水。
这湖水还没有一个牧羊人发现过,所以不曾有一只山羊饮用过,不曾有一只野兽游玩过,也从没有一只鸟雀飞掠过。湖面上没有一枝枯枝或败叶。湖的四周长满了绿茵茵的细草,高大的岩石遮蔽着太阳的光和热。那喀索斯觉得有些累,便来到湖边,低下身去准备喝几口清凉的水。
忽然,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又遇见了爱。
爱在他眼前的水中。明亮的眼睛,鲜红的嘴唇,光明之神阿波罗般的金色鬈发,象牙般的脖颈,一一在水中出现。爱,仍然是那么的美貌。
那喀索斯露出了喜悦之情,“爱,你终于来见我了。”
那喀索斯无比欣然地向水中的倒影伸手拥抱而去。
然而他的手指一碰到水面,那倒影便化作粼粼波光消散不见了。那喀索斯不明所以,纳闷着,他想起了爱的吻。
于是他用嘴唇,轻柔地亲吻上了水面。
过了一会儿,果然爱又重现出现在了水中,吻着自己。
那喀索斯心悦地露出了笑容,爱的吻治愈了受伤的他,他受伤的心。
现在,爱又重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和自己一并笑着,对着自己笑着。
而自己,得到了爱的吻。
如果受伤能得到这一切,他想要受伤。
那喀索斯想起自己先前的心中所想,他的郁结顿时化为释然,原来之前心中受的伤,感受到的痛苦,是为了可以得到爱的吻。那么所受的一切也都是他甘愿的。
爱并没有离开他,只是一个可爱的谜题,现在他解开了这个谜题,得到了爱的吻,爱吻着自己,正如自己爱他一般,他也爱着自己。
爱做的一切都是迷人的。
那喀索斯心中开心快乐地想到。
就这样,那喀索斯在湖边流连,不住地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他入了迷地爱着水中的自己的倒影。
他的脸上浮现笑容,想着与爱在树林中奔跑狩猎的美好时光,回忆着爱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着迷沉溺得无法自拔。
当那喀索斯起身,站得离水面远时,他看到爱也站得离他远了。
这是因为爱在生气自己远离他了吗?
当那喀索斯站得离水面近时,他看到爱也站得离他近了。于是那喀索斯又露出了笑容。
而那喀索斯的想要触碰会使爱消失逃走,但他轻柔的吻又会使爱重回他的身边。
“调皮的爱。”那喀索斯笑着这样说道。
他看到爱也在对着自己笑了。
那喀索斯就这样流连在了湖边,不舍得离去,不舍得远离爱。
他就这样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与爱深情凝视。
时间很快过去,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那喀索斯仍然待在湖边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与爱相伴,他再也不想离开爱,他怕那样,自己会又再也见不到爱,这使他心中焦灼。
那喀索斯不吃不喝不睡地与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的“爱”相伴着,身体乏力异常痛苦却干扰不到他的神思。他嘴唇上的鲜红消褪了,他的年轻活力枯竭了。
终于有一天。
那喀索斯轻轻地倒在地上,头枕着湖边的嫩草,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令人动心,又被他自己深深地爱恋着的眼睛。他的嘴角带着笑意,因为他和他的爱,在一起。直至他闭上眼睛,他们都在一起,没有分离。
爱没有离开他,这使他感到欣慰和满足。
神女们闻讯赶来悼念那喀索斯。她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深深悲痛。
宙斯在奥林匹斯山上看到了那喀索斯沉溺于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竭尽了自己的生命之事。
遂来到那喀索斯的身边,将那喀索斯化作了一朵水仙。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地看着自己,和他自己的倒影在一起了。
在那喀索斯倒下的地方,长出了一株淡黄的水仙花,它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在细长的绿叶的映衬下,在白色的花瓣中央装点着金黄色的花蕊。它斜生在岸旁,在清澈的湖水里澄晰地映照出它美丽的倒影。
当时光如逝水般流去。
宙斯终于想到了令伽倪墨得斯重回身边,永恒相伴之法。
他是众神之王宙斯,他有能力做到他想做的,即便不惜一切代价与后果。
宙斯打破了时空空间,扭转了时间秩序。
宇宙变迁,时间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