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忘记,那样的决绝阴郁和孤傲狂靡甚至让她早就淡漠冷眼的心都有了一丝颤抖。
醉生梦死,仿佛是要用一瞬间的绚丽耗尽一生时间的偏执。这样的人比生无可恋的人更可怕,他似乎是要将这世界一起撅进地狱,一起*毁灭。
“这张图上红蓝是曼殊城的房舍店铺,我们执白,黑子是他。格子和弧线的隐匿显现是能走或不能走的路径,一旦忤逆了规则,我们就会遭到他的惩罚。”我幽幽说着,眉头有一丝纠结,“并且,我们不知道他的惩罚是什么。”
在一张完全由别人做主的棋局上我们没有丝毫优势,但,我绝对不会认输。
“曼殊城的布局完全在这里么?”白明夏拿过地图,看了看道,“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复杂。”全都是按方格建造,十分的规矩有序。
“曼殊城当初是由南宫无邪一手建起来的,天下第一玄机师的手笔不会像看上去那样简单的。”冷轻尘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容,眼底却是清醒冷静。
“是南宫无邪建的曼殊城?”我惊讶,这个人我并不是不知道,南宫无邪,玄机术的先祖,机关暗术天下第一。但关键是,他是姓南宫的!而他叫南宫天。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我敛眉,“这么说来,曼殊城是南宫家的?那南宫家的后人还在曼殊城么?”
“十五年前,南宫家由于叛国罪被满门抄斩。”百里靖的声音沉郁响起。“连唯一的独子也不例外。”
我的心猛的颤了一下,只要触碰江山政治的利益,人命便是如此的轻如草芥,一瞬间,身体微微的发冷,亦是在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对不对,但,我真的希望是我错了。
“又是十五年前。”冷轻尘开口,关于千蝶槿也是传说在十五年前出现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与这曼殊城原来的主人大有关系。”白明夏半天沉吟道。既然是南宫无邪建了这座城池,那么,栽种千蝶槿的地方也一定是因为南宫家的陨灭而尘封的。
窗外夜色已经深了,月色迷离,仿佛笼着一片浓浓的阴霾,微微卷进来的风居然有些让人生寒,南方巫月国十月的天气居然也是这样的阴冷。
我们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回房休息了,明天要做什么我没有一点头绪,今晚上所有的事对我来说都太过于意外了,我需要好好理一下。
而一晚上,陌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沉默,沉默得如同这冰冷的夜色。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睁着一双眼睛呆呆看着绣满紫色失语花的纱帐顶。
南宫天会是南宫家的后裔么?只有那样刻骨的仇恨才能够拥有那样孤寂绝望和毁灭的疯狂吧,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我失去连城的时候,我也有那种叫整个天下陪葬的想法。更何况,是所有家人。
如果这一切我都猜对,那么,公子祭是他在对巫月国的复仇吧。
一国丞相,巫月暗帝。他到底是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得到了那样的地位?我不敢想象,他眼中浓重的阴郁和佞妄以及那种渗人的冰冷就像这座鬼魅邪恶的城池,绝望得没有丝毫出路。
南宫天,难道百里京都的那*只是我的错觉么?
那个琉璃般瑰丽无瑕的男子,那个衣袂翩跹宛若罂粟花般的男子,只是我在夜色之下的梦境么?
我闭上眼睛,一瞬间仿佛又闻到那种醉生梦死的味道,心的一角隐隐作痛。
第二日,我早早的醒来,出门的时候依旧是男子的装扮,南宫天的地盘上我必须做好我的槿公子。
白日里的曼殊城与夜色中的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就仿佛是我们曾在碧落苑呆过的那两间雅阁一样,夜是醉生梦死,日是天上人间。
白日的曼殊城就如同是一座普通的城郭,街道上铺舍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仿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巷陌。
可是,我知道是不同的。
白日里,对面的碧落苑就明显的没有了夜晚的车水马龙,基本是处在打烊的状态。我略略看向窗外,安静的吃着早饭,一碗清粥,两碟小菜,十分简单。
“我们今日要去哪里么?公子。”九月见我沉默的样子,出声道。昨天晚上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但小姐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冷轻尘闻言也看了过来,不论棋局还是机关玄术,熙儿都算是个中高手,虽然昨夜的棋谱看上去很奇怪,但他知道她一定有办法。
“陌和夜公子呢?”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九月的问题。一大早他们似乎就都没有出现过。
“都不曾见过,方才去敲门也没有人回答。”九月眨了眨眼,道。
百里靖一定是去了那里,但是,陌…,我轻皱了皱眉,希望他不要冲动行事。不过,伤痕和蛊毒可以让人治愈解除,可有一些东西却是真的要自己才能够找回的,人,总要学着怎样在摔倒的地方爬起来,虽然会面临再一次摔倒的恐惧,可是毕竟要爬起来。
云若熙轻轻擦了擦嘴角,再抬起眼眸时,瞳中已经是一片纯澈清傲和睥睨的邪肆。
“我们去凝殇湖。”凝殇湖,原来南宫家的府邸所在,如今却已经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水。凝殇,凝结着南宫家的魂殇。
凝殇湖在曼殊城北,掩在一弯青山翠竹之中,宁静而阴郁。
到达凝殇湖的时候,已是接近午时,太阳高起,但凝殇湖畔却是黑压压的一片竹林,虽外面天朗气清,但竹林中行走的云若熙几人却明显感到阴冷异常。竹林内几乎密不透光,深幽诡异,处处弥漫着一种腐烂和生靡的味道。
看这情景,这里大概是没有几个人会来的。
穿过茂密的竹林,凝殇湖的烟烟渺渺的一汪碧水就出现在云若熙眼前,整个湖水似乎是不透半点光的,深幽得仿佛一枚翡翠玉,玉上水烟浩淼,似是笼着一种神秘,美是美极,却也阴郁得沁入人心,让人无端生寒。
这便是曾经的南宫家么?但为什么要让它埋葬在湖底呢?是不是,南宫天不希望任何人去同情怜悯或是由着时间去侵蚀它?那是一种亵渎。
看到这静静的凝殇湖,它的寒冷怕是及不上南宫天的心吧。
一时间,我真的猜不透这个人,百里京都的琉璃灯火和永夜露华浓的幻境和血色斑驳里冷厉的杀戮,以及碧落苑醉生梦死阁里阴郁狂肆的味道和此刻迷离幽暗而哀伤决绝的沉寂。南宫天,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沉思之际,陡然传来一阵清冽的笛声,似远似近,悠悠然却包含着一种悲悯通达的洒脱,听得出来,这吹笛之人一定是个性子不羁而淡漠袖手的人。
冷轻尘转眼山腰,翠竹掩映之中露出一角红檐,笛声所出之处看来就是那里了。不过,这笛声中竟包含暗涌的气息,估计该是江湖中人。
几人相视,便向那山腰的红漆小亭行去。
亭中的确有个男子,灰白相间的一件凝袍,发冠随意轻轻挽起,眉眼俊逸而灵动,玉面含笑,一支碧玉短笛横在嘴边,曲调正是从他口中而出。
而,他的身后却还有一人,坐在亭中石桌边,衣袍飘逸轩致典雅,眼眸深沉不辨喜怒。正是一大早便不知去向的百里靖。
我知道百里靖是来了这里,既然曼殊城是因南宫家而改变,那么事情多多少少会与它有关,百里靖不会想不到。
云若熙嘴角噙着一丝丝笑意,缓步上亭。
才在亭中站定,那人的笛声便停了。
转过身,一双灵致清冽而眼底却暗波潋滟的眸子不偏不倚看向我,一丝儿不掩的惊艳,一丝儿不着边际的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京都南宫天入魔大开杀戒那晚远远观望的那个紫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