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的气氛瞬间急转而下,刚才还是一脸傲然的裴雁来顷刻就铁青了脸,他完全没有料到,在听完了他说的这一番话以后,连凤玖竟还能问一句这样看似完全置身事外的问题。
这似乎有些不对。
他认识的连凤玖是容易动情的,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伤心的时候落泪开心的时候带笑,欢喜和不悦皆是随心而浮的。
可眼前的连凤玖,却是冷静的,从容的,虽她眼中透着的是莫名的恐慌和万般的不解,但那娇弱中隐隐藏着的坚强却让裴雁来觉得相当陌生。
“我……”
“因为少郎裴君是小怀王妃嫡亲的弟弟,这些年他以看病为由蛰伏在你的身边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裴雁来和连凤玖的对话。
日光普洒的门厅玄关处,一身玄色官服的白卿赫然而入。他眉眼沾怒,目光生冷,深刻的五官中透出的全是威震凛凛的强烈压迫感,那种冷然有别于以往,那是一种能让人下意识就不寒而栗的轩昂之魄,少了惯有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眼前的白卿,让连凤玖恍然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人间太岁!
“白……”裴雁来一愣,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白卿一刻不停的盯着他,一边走向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却依旧坐在地上的连凤玖一边寒着语气道,“本裴大人手上确是握着一把好牌的,裴大人所言真真假假也确实容易让人迷惑。不过今日白某还是要手下留情放裴大人一条生路。”白卿说着已经走到了连凤玖的跟前,顺势弯腰就将全身几乎如同散了架一般的连凤玖横着抱了起来纳入了怀中。
只低头看向连凤玖的那一瞬间,白卿眼中的寒意尽褪,温柔的目光锁住的是怀中女子满脸的泪痕,他微微一皱眉,自责和懊恼瞬间涌上了心头。
再抬头,白卿眼中又见霜然,那显而易见的寒意能让人轻而易举的败下阵来,“今日裴大人所言,倒也是了却了白某的一桩心事,白某一直在想,要何时何地把方才裴大人说的这一番话告诉阿九。不过……”白卿说到这里,似满心不悦的拉长了语调,“裴大人这添油加醋、画蛇添足的本事倒是日渐增长的,看来你阿姐私下教了你很多。”
“白卿!”裴雁来怒目回瞪,心焚交加。
“本八月我和阿九大婚,我倒是有心想请裴大夫来喝一杯喜酒的,可今儿这桩事儿让裴大人闹的很是尴尬,看来这杯酒你喝不喝的成回头还要看阿九的意思了。但换做白某,这辈子只怕和裴大人的关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了——不相往来。”白卿说罢,就抱着连凤玖淡淡的转了身,他臂力极好,举手投足间连凤玖几乎是纹丝未动的。
“白卿,你放开……”裴雁来见状,下意识就迈开了步子要上前去追。
白卿闻言,并未转身,只停下了步子缓缓的说道,“怎么,裴大人在同阿九摊牌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吗?裴大人满以为阿九会为情所困,可其实这丫头不过是大智若愚罢了,裴大人真的敢说自己了解阿九的为人看清了阿九的真心吗?你若真的懂她,今日就不会处心积虑的和阿九说这一番蠢话了。她从小善恶分明,重情重义,可是于她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非如此,今日阿九只怕早就成了宣平侯世子爷的爱妾了,又哪里有陆家什么事儿?”
裴雁来脚下步子一滞,脸上瞬间露出了痛苦难堪的神情,只能默然含恨的目送着白卿抱着连凤玖一步一步踏出了正厅。
他确实算计了很久,临了也不惜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搭进去,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局面。他没有白卿想的那么不堪,时至今日,他对连凤玖能回心转意已经不太抱希望了,他只希望连凤玖能活的更明白一些,在她这一生都被无数个谎言团团围住的事实下,裴雁来不想看到她如此不明不白的就嫁了。
他是不甘,也是不愿,更是不舍!
那是他用心爱了多年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才华聪慧,她的善解人意都让他心动神往……裴雁来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如果他在最开始就能心无杂念的喜欢她,接近她的话,如果他在最开始就能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心意的话,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变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