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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湛眼皮微抬:“说说何事。”
她当然不会在这关头提出什么要求,吃穿用度她通通不缺,只不过是找个机会将一释前嫌而已:“婢妾初进宫,才发现规矩虽然学过千遍,在皇上的威严面前,也忍不住露了瑕疵。婢妾越想越愧疚,臊得都不想做人了……想向皇上求恩典,为皇上弹奏完整一曲。”
其实就是变着法子邀宠。
“嗯,弹吧。”
想到下午与刘大人确实谈得很高兴,对刘美人的恶感便冲淡了不少,他放缓语气,补上一句:“其实朕没放在心上,你不必过於自责,只是宫规不可轻易破例,你在宫内行走,代表的是刘家女眷的门面,今日朕见过刘爱卿,他很关心你,你万万不可辜负他的期待。”
这安慰还不如别说,一句句的‘规矩’臊得刘美人想就地钻个洞躲进去。
“婢妾谢皇上教诲。”
只是皇上的话透露了另一个信息一一皇上今日接见过她爹?很关心她?那怪不得皇上会来她这里了,原来是有人替她说了好话!宫女早已很有眼力见的搬来好琴,刘美人坐於琴后,唇角隐秘地微勾,温柔谦恭掩饰了得色。
瞧,她哪用像卑贱的温才人那样,对颜贵妃卖乖?照样有人在皇上面前提她。
十指置於琴上,刘美人娴熟地弹奏起一曲《静观吟》,她讨巧,隐约摸到皇上的脾性,不是爱好风花雪月的人,对她的琴艺不感兴趣一一但六艺,皇子要学的,皇上即便不是特别爱好赏琴,也肯定懂得鉴赏,於是选了一首清心雅趣的曲子,不卖弄情调,只求搏得皇上一笑。
弹得确实是好。
一曲毕,赵湛估摸该说些什么:“你在琴艺上的造诣,没辜负你父亲的夸奖。”
“不过是婢妾在闺中闲着无聊学的小技而已,在家父面前弹过数回,未曾示人,倒是名声传出去了,”刘美人半垂着头,脸颊飞红了一片,露出恭顺动人的少女情态:“说来,除了殿选上的考校,这还是婢妾第一次向爹娘和女先生以外的人面前弹琴。”
“不错,怪不得刘爱卿视你如掌上明珠。”
……
这时候,刘美人终於察觉到一个问题。
皇上,怎么三句不离她爹?
要是皇上在她面前不停提别的女人,她恼归恼,也不稀奇,但提的对象是她爹,这就教她哭笑不得了。
难道父亲和皇上感情真好至此?可她进宫前听说,皇上最宠信的近臣,是容家的长子才是,父亲和皇上岁数相差甚大,难以想象二人说到一块去的情景。她步步推理,猜测皇上可能根基未稳,多有仰仗世家的地方,冯家虽然被清洗了一遍,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怕是憋了口气,。
这么一想,刘美人底气就更足了。
“皇上……”她柔柔开口,想跟皇上谈谈人生,秀一下才情。
“刘美人,”他却截住她的话:“你会其他曲子?”
“婢妾会的不少,皇上可有喜欢的曲子?”
赵湛确实知道不少,顺口就说了一首,刘美人应下,弹奏起来。
他终於明白,宫妃会一门技艺的好处了。
多表演,少说话,不用他想话题,也不怕自己接话的时候把情话拐到明显的冷场里,完美!
自知不足,赵湛却仍想做一个称职的皇帝,在父皇没提点过他的情况下,尽量往‘正常’上靠拢。父皇对后妃很好,相敬如宾,虽然待他冷淡,在这方面却是他的榜样一一只是,可能他的确如父皇和皇兄所说一般,天生缺了根弦,不解风情。
不然,堂堂世家嫡女弹琴娱他,他也听得出是弹得好,为何一点欣喜也无?
百思不得其解。
在刘美人眼中,自己在拨弦中仍抽出空隙来给皇上暗送秋波,皇上却一直眉头深锁,像是透过她轻快愉悦的曲子,在思索着一些她无法明白的事情。
就在她弹得入神的一刻,外边忽然传来渐近的骚动。
“麻烦温才人先在外边等等,等主子弹奏完了再作通传……”
“我、我不等!你们拦我!欺负人!我……我要求见皇上!”
让这把声音的主人,小情小调地弹曲子是肯定为难了她,但论嗓门大,除了练过台词功底的颜欢欢,这个人真排得上前三。她一扬嗓,再雅的调调也被盖过去:“婢妾好难受!皇上,皇上!”
旁边跟着她的含春越听越不对劲,虽然她们之前的确合计了以身体抱恙为由一一可是,主子为什么叫得跟拦官老爷的马车呜冤似的啊?
因着紧张的缘故,先前编排的词儿都不够说了,温才人没词了,但一安静下来又渗得慌,於是开始了现场创作:“婢妾家有老父三十有七,瘸了一只脚,除了大哥,就得婢妾这么个女儿,婢妾好怕!皇上!婢妾求见皇上!”
含春赶紧拉她袖子一下,压着嗓子:“主子,你说这些有啥用啊?别瞎囔囔了,把自个儿老底都揭了!”
温才人一想也是,於是开始干嚎。
皇上宠幸的人极少,温才人位份不高,却是货真价实在秀女中拔得头筹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一贵妃娘娘跟她交情好啊!含章宫的宫女力气没她大,拉不开她,伺候皇上的,最清楚皇上有多宠贵妃娘娘了,於是拦也拦得很敷衍,分明得着随公公出来下决定。
在卧室里伺候的随井一听就急了,推门就骂:“君侧岂容吵闹放肆!都住嘴!”
随井在皇上面前是孙子,在下人面前却是总管,他的话一出,众人皆怂。
温才人怂得更快,从鬼哭神嚎到安静如鸡,只用了半秒。
他接着回首赔笑:“皇上你看……?”
百忙中瞥了一眼刘小主的脸色,不由感叹一句,真是世家出身的好姑娘啊,连脸绿了都绿得保持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