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向他施礼,说道,“些许小事,还要二哥辛劳,敬行甚感不安!”
卫敬飞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嗯”的一声,并不接话。
卫敬岩却浅浅含笑,说道,“三哥大登科后小登科,正是双喜临门,岂能是小事?”虽然极力保持平和,眼神中终究透出些艳羡。
莫寒月瞧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又坐片刻,见天色已暗,才慢慢道,“有些话,我要与母亲商议,天色不早,几位兄长、姐姐们且回罢!”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
可是她既说话,谁又敢说不行?
卫敬飞虽说不愿,可也不敢违拗,只得当先起身向侯氏行礼,说道,“儿子还要进宫当值,今日先请告退!”又向莫寒月躬身,说道,“辞别王妃!”见她点头,向她深望去一眼,转身出厅。
他这一去,另几人又岂会留下,也都纷纷起身告辞。
侯楠微一迟疑,见莫寒月侧头望来,也只得行礼,说道,“府里还有些琐事,楠儿也先请告辞!”跟着卫敬飞向外去。
莫寒月直等众人退至门口,才道,“还请四哥留下!”
卫敬岩一怔,向小厮示意,仍将他轮椅推回。
卫敬行、卫盈荷等人见独独将卫敬岩留下,都是大为诧异,互视几眼,又不敢留下,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出厅而去。
侯氏也是满心诧异,向卫敬岩望去一眼,问道,“究竟是何事?怎么会和你四哥有关!”这府里事情虽然不少,但是卫敬岩只是个残废,又能有什么事?
莫寒月慢慢品茶,直听到卫敬行等人都退出院子,这才慢慢道,“母亲,算来三哥、四哥同年,似乎并不差着几个月,如今三哥不但夺取功名,还要成家立业,母亲总也要为四哥打算!”
为卫敬岩打算?
侯氏扬眉,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卫敬岩的双腿上,皱眉道,“功名也倒罢了,他纵有才,朝廷也不会用个废人,这亲事……”说到这里,又不禁皱眉。
卫敬行、卫敬岩同为庶出,如今卫敬行迎娶的是尚书府嫡长女,卫敬岩又岂能太差?
只是,他不但没有功名,还是个残疾,又有哪一府门的小姐肯嫁他?
话虽不曾出口,但她*裸的目光自然是流露出所有的心思。卫敬岩脸上色变,垂首咬牙,低声道,“有劳王妃挂念!”心中但觉羞愤,几欲转身而去,可是之前莫寒月说过提携的话,心里又不禁多些期盼。
或者,这就是她应过他的话了!
果然,只听莫寒月说道,“母亲所虑极是,四哥自然不能与三哥相比,但十一倒想出一个人来,倒也不会辱没四哥!”
她这句话一出,侯氏、卫敬岩同时一怔。
二公子卫敬飞,迎娶的可是九门提督府的嫡长女。
三公子卫敬行,订的是尚书府的千金。
如今这残疾的四公子,又要谁家小姐来配,才能与这二人一争长短。
侯氏不禁扬眉,问道,“谁?”
莫寒月微微一笑,慢慢道,“吏部侍郎,董大人之女,董彤儿!”
“董彤儿?”侯氏一愣,不禁满脸疑惑,说道,“十一,我们伴驾回程的路上,我怎么听到许多那董大小姐的传闻,说的甚是不堪,我们相府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迎娶董小姐……”说到后句不说,轻轻摇头。
清清白白的人家?
莫寒月心底冷笑。且不说卫敬飞、卫敬行二人如何娶妻,就是如今还留在承亲王府的卫盈璧,早已被官室内眷不齿,还说什么清清白白的人家?
心中腹谤,脸上却浅笑不减,摇头道,“母亲,且不说那些流言未必属实,纵然是真,不过是说董大小姐年长思嫁罢了,又不曾损去清白,有何不可?”
见侯氏皱眉沉吟,莫寒月又向卫敬岩望去一眼,续道,“那董大小姐虽是庶出,可是董侍郎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爱如珍宝,若能与董府联姻,岂不是会得董家全力扶持?”
这倒是真的!
侯氏被她说的心动,轻轻点头,说道,“只是听说董侍郎对这个女儿极为看重,董大小姐也是心气儿极高,这几年挑来拣去,总不能称心,才耽搁至今,如今……”看看卫敬岩,轻轻摇头,说道,“那许多世家公子她都瞧不上,老四不但没有功名,还是个……是个残疾,董侍郎岂会答应?”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北行之前,他自然不会答应,如今却也未必,我们又何妨一试?”
是啊,北行之前,董彤儿虽然是庶出,还留有一个清名。可是自从回程中那一夜之后,流言四起,已将话传的极为难听,这几个月来,董彤儿竟足不出户,再没有在人前露面。
卫敬岩虽然没有北行伴驾,可是听到这里,已隐约明白其中关键所在,不禁向她望去一眼,默想一瞬,这才俯首道,“敬岩愿听王妃和母亲安排,并无异议!”
侍郎庶女,自然不比尚书嫡女,只是如莫寒月所言,董侍郎无子,这董彤儿是董侍郎唯的一女儿,娶到她,与嫡女无异。而如今趁着董彤儿声名有损,此事才更易说成,若不然,以他的出身和这副残缺的身子,日后最多娶一寒门小户的女子。
莫寒月见侯氏仍在迟疑,又再说道,“母亲,三年前,那董侍郎的侄儿董诚虽不是十一所杀,可也算因十一而死,董、卫两家因此结怨。如今三哥高中,董侍郎又是在吏部,若不能化敌为友,岂不是也阻碍三哥的仕途?正好借着这门亲事化敌为友,日后爹爹在朝中行事也方便些!”
是啊,身在朝中,又岂能得罪吏部的人?从前的吏部尚书季千里就顽固不化,令卫东亭许多朋党无法放上朝堂。哪知季千里死,又得罪下董伯懿……
想到这里,侯氏不禁心动,点头道,“此事自可一试,只是成与不成,那可难说!”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四哥虽无功名,可总是相府的公子,又满腹诗书,母亲又何必妄自菲薄?尽管托人提亲就是,十一想着,倒有八成的把握。”
侯氏又想片刻,终于点头,说道,“好罢,我只管托人去说,成于不成,就看老四的命数罢!”
卫敬岩听她应下,大喜过望,忙躬身道,“敬岩多谢母亲费心!”
侯氏微微摆手,说道,“此事若成再说罢!”
莫寒月见将此事说成,含笑起身,说道,“天色不早,十一先请告辞,还请母亲早些歇息,不要太过操劳!”
她操劳个鬼!
卫敬岩不禁微微挑眉,躬身相送。
侯氏起身相送,说道,“王妃惦记,臣妇知道!”
莫寒月出侯氏的院子,但见刚酉时过正,就已暮色渐扰,寒风暗起,不禁缩缩脖子,笑道,“这早晚果然凉些,也难怪夏儿唠叨!”
丹枫含笑替她立一立披风的领子,说道,“这等事,也劳王妃专程跑一趟!”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横竖也没有旁的事可做!”
敢情你是闲的!
丹枫瞠目,转念间,又觉烦闷,轻声道,“这些日子,那几位小姐再不曾来过,难不成……难不成当真……当真就此断了来往?”想想又大为不甘,低声道,“小姐,明儿奴婢还是回趟靖国公府罢!”
“不必!”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当日叶姐姐说的是,那虽是掀穿事实最好的法子,却终究太过残忍,或者……她们怕了我的无情罢!”
“小姐!”丹枫急忙打断,摇头道,“小姐急人之难,又哪里是无情?奴婢看,那几位小姐才无情呢!”
“是吗?”莫寒月淡笑,说道,“那罗姐姐呢?也无情吗?”
丹枫瞬间默然,隔了良久,才轻声道,“五小姐断不是事非不分的,等她想明白了,自然……自然还和从前一样!”
莫寒月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倒也罢了,只是难为了你!”
丹枫本就是靖国公府的家奴,如今自己和罗雨槐隔绝来往,她和丹霞夹在中间,自然为难。
丹枫默然一瞬,轻声道,“五小姐终究是女儿家,难免有些妇人之仁,若是……若是那日罗大公子在场,必然分得出对错,可惜……”
可惜罗越远在西疆,说也无益。
莫寒月点头,说道,“小姐们自然没有男儿的决断,天性使然,也是没法子的事!”
丹枫向她一望,摇头道,“小姐也是女儿家,可是行事却决断如男儿,那日的事,小姐就了结的干净利落,日后再不与那扶大小姐拖泥带水!”
莫寒月苦笑,说道,“我若果然利落,就不会等到那日!”早该在草原那天,就做个了结了!
二人边说边走,刚刚走到园门,兀的从边儿上窜出个人来,挡在二人面前。
丹枫吓一跳,横身挡在莫寒月身前,喝道,“什么人?”话一出口,这才看清来人,皱眉道,“二公子,你可当真吓人一跳!”
莫寒月见到卫敬飞,心知他又有话说,示意丹枫离远些等候,这才问道,“二哥可是为了三哥的亲事?”
卫敬飞冷着脸哼一声,说道,“想来又是妹妹的手段!”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二哥过奖!”
卫敬飞听她竟不否认,不禁咬牙,说道,“不知为兄是什么事令妹妹不满,如今竟弃我不顾?”
莫寒月微诧,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卫敬飞怒道,“卫敬行刚得功名,又迎娶尚书府千金,指日飞黄腾达,日后这卫相府,岂有我卫二立足之地?”
怎么又来了!
莫寒月低叹一声,摇头道,“二哥,你怎么又忘了,你为嫡,他为庶,他纵怎样,又拿什么和你争去?”
卫敬飞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是他本是庶出,心里就有一结,生怕莫寒月弃自己转而扶持卫敬行,再将自己除去取而代之,竟然就常常忘记,自己才是如今相府的嫡子。
莫寒月见他不语,轻叹一声,耐着性子道,“三哥越是功成名就,越是早一日另立门户,那时这卫相府再也与他无关,二哥又急什么?”
这话已不是第一次说起,听她说出嫡庶,卫敬飞也已想到,微微点头,又不禁皱眉,问道,“那方才你留下老四做什么?”
莫寒月眉端微挑,含笑道,“请母亲为四哥求娶董侍郎的千金!”
“董侍郎?”卫敬飞两只金鱼眼瞬间瞪大,说道,“卫十一,你要搞什么?”
卫敬行已得功名,另立门户之后,自然与卫相府无关。可是卫敬岩已成废人,这一生怕也只能相府养着,如今配一户高门为亲,那岂不是要留在府中争夺家产?
莫寒月暗叹一声,轻轻摇头,说道,“二哥,四哥不过庶出,又已成废人,还能做什么?再说,那董彤儿虽是侍郎之女,也不过一介庶女,这二人留在府里,还不是任二哥差遣,给二哥为奴?”
“为奴?”卫敬飞皱眉,疑道,“果然?”
“自然!”莫寒月点头,向他一望,低笑道,“二哥想想,纵二哥有什么不测,母亲再选一个嫡子,也断断不会选个废人,二哥又何必防着他?”
是啊,侯氏极重颜面,任是何时,也断断不会选一个残废做嫡子,出去丢人现眼!
想通此节,卫敬飞终于大松一口气,忙向莫寒月一礼,说道,“为兄愚钝,多蒙妹妹点拨!”
你不是愚钝,你是愚蠢!
莫寒月唇角微挑,含笑道,“自家兄妹,二哥不必多礼!”站这一会儿,只觉更冷了几分,不愿再与他多说,行礼辞过,带着丹枫顾自入园。
而那一边,卫敬飞一边向府外去,一边又将她方才的话细细品味一番,暗暗点头,念道,“如今这两个人已不足为虑,剩下老五卫敬博今年也要捐官儿,想来也会离府,倒是那个最小的……”心中毒念暗起,快步向府外去。
卫敬岩的亲事定下,较卫敬行还快几分,侯氏懒怠府里多折腾,就将二人定在年后同一日迎亲。
尘埃落定,消息传入园子里去,丹霞抿唇笑道,“原来那时小姐就已筹谋此事,也不枉奴婢大半夜的带着承亲王府的人绕山头。”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若非如此,莫说四公子残疾,纵然不残,董彤儿又岂肯嫁一个庶子?如今……”低笑一声,说道,“此时不嫁,任这谣言传下去,怕连寒门公子也嫌她丢人呢!”
说的丹枫等人跟着笑起。
这一会儿,就听门外丰儿道,“小姐,牧野大哥来了!”
莫寒月命她唤入,略整衣裳往厅里去。
牧野给她见过礼,说道,“小姐,刚得到消息,说景郡王三日后到京!”
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莫寒月叹口气,点头道,“知道了!”又问,“可有西疆的消息?”
牧野道,“印大哥传回消息,说罗三公子回京之后,王爷趁黑岩军大败,一举将他们逐出山谷,连设十几道关卡死守,这段日子嫌冷,又再休兵!”
“休兵?”莫寒月一怔,默想一瞬,不禁笑起,摇头道,“狡赖小子!”
丹枫扬眉,说道,“小姐笑什么?”
莫寒月含笑,说道,“如今眼看着天寒,若是王爷仍与黑岩军以宁兴关对峙,黑岩大军驻扎在山里,倒能挡些风寒。如今被他赶出山去,西疆那大风刮起,旷野上任如何也难抵挡,再过一个月,黑岩非退兵进城不可,王爷这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夺回关外这三百里失地啊!”
牧野含笑点头,说道,“只要寒霜一至,黑岩军退,那三百里失地自然唾手可得。只是……”微微皱眉,说道,“黑岩国本就较我们大梁寒冷,他们不能在旷野中扎营,我们自然也不能,岂不是只能眼巴巴瞧着?难不成要等开春,比谁的兵马更加神速?”
丹枫也连连点头,说道,“这会儿王爷就说嫌冷,再过一个月,怕是西疆变会滴水成冰,又如何兵临城下?”
莫寒月低笑一声,淡道,“你们忘了,王爷手中,还有朝廷的一万禁军!”
禁军是皇帝的兵马,谁知道有没有皇帝的探子在?
牧野一怔,与丹枫对视一眼,忍不住也笑出声来,点头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区区一万禁军,可能守住那三百里疆土?”
莫寒月唇角浅勾,说道,“十万禁军,可是我大梁精锐,你们千万不要小瞧!”
丹枫点头,说道,“往日也曾听大公子提起,说有这十万禁军在手,整个盛京城就固若金汤,想来是虎狼之师!”
“嗯!”莫寒月点头,心底却暗暗一叹。
那十万禁军,还是她亲自挑选训练,上阵杀敌,远比寻常兵马英勇!
可惜!可惜不能为她所用!